关灯
护眼
字体:

窄红(92)

他说的不是很明白,宝绽猜是事业上出了事,他才会喝这么多酒,把自己折腾成这个不堪的样子。

“谁也不能信……”匡正蹭着他的额头,“这个社会,除了亲妈亲爸,谁也不能信!”

宝绽立刻抱紧他,温柔地拍他的背。

“宝绽……”匡正像是叫他的名字,其实不然,“还有唱戏的宝绽,他不会骗我,他对我好……”

宝绽倏地睁大眼睛。

“都他妈是混蛋……”匡正从他额头上滑下去,滑到他剧烈跳动的胸口,“我也是个混蛋,全是混蛋……”

从一个醉鬼嘴里听到这样的自己,宝绽说不清心里头的感受,睫毛颤了颤,眼底热得像有一滴泪要涌出来,他赶紧瞠圆眼睛,挽起匡正的胳膊:“哥,起来,咱不在这儿待着,咱回屋!”

匡正醉得烂泥似的,不受他摆弄,两个人你拥着我我蹭着你,跳舞似的往客房挪。屋子宝绽每天都打扫,很干净,被褥是现成的,他们双双倒在上头,漆黑的房间,柔软的床垫弹了弹。

宝绽喘了一阵,爬起来给他脱衣服,衬衫、西裤、臭袜子,叠好了放在脚凳上,然后去洗手间拧了条热毛巾,坐在床边,一点点擦他身上的汗。

匡正舒服得直哼,好几次抓着宝绽的手,臭不要脸地说醉话:“别吊我胃口……你过来……快点!”

宝绽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事,正好擦到大腿根,夹着那里的肉使劲拧了一把,匡正啊地叫了一声,不闹腾了。

人和屋子都收拾停当,宝绽上楼把自己的被子抱下来,铺在匡正旁边,他怕他晚上再吐,呕吐物万一堵着呼吸道,身边没个人不行。

躺下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宝绽冲着匡正睡,听着那个粗重的呼吸,缓缓闭上眼。

这一夜很短,一张床上两个并排的被窝,被子里的梦却很长。匡正梦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最好的大学,最让人艳羡的专业,最漂亮的女朋友,他是所有人眼中的骄子。

收到万融offer那天,他用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了一只万宝龙计时码表,戴着这只表,他第一次走进白寅午的办公室,那时的老白意气风发,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跟着我干,我给你全世界!”

匡正蓦然醒转,像是识破了虚假的梦境,在十年后的今天,那家伙许诺过的世界已然支离破碎。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宿醉带来轻微的恶心和肌肉酸痛,他慢慢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对上的是宝绽柔和的脸。

他一动,宝绽也醒了,卷着被子咕哝:“哥……”

昨天的记忆纷至沓来,白寅午在办公桌后烤雪茄的眼睛,方副总错身而过时的一声轻哼,代善鬣狗般阴险狡诈的笑容,还有南山区那个剧团,一张被遗落的旧照片,翡翠太阳的狂欢,和狂欢过后迎他回家的宝绽。

这一瞬,匡正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幸福感,他庆幸在这个失意的早晨,宝绽能陪在他身边,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他不用在卫生间的地板上醒来,不用穿着被呕吐物弄脏的衬衫,偌大的独栋别墅,他不用一个人吞咽职场上难言的酸楚。

独来独往的生活,他已经过够了。

“哥,”宝绽眯着眼睛不起来,“脑袋疼吗?”

“还行,”匡正也没起,和他脸对着脸裹在被窝里,“我把你折腾够呛吧?”

“嗯,”宝绽点头,“你可太烦人了。”

匡正听他这样说,却笑了,笑得很开心,掀开被子往身上瞧:“哟,你小子给我扒的够干净的。”

宝绽半边脸压在枕头上,像是嘟着嘴:“你以为我愿意啊,臭袜子可臭了。”

听他说臭,匡正马上把脸缩到被子里,怕嘴里残留的酒气熏着他。

“干嘛?”宝绽看他露着两个滴流转的眼睛,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我怕嘴有味儿。”

“没味儿,”宝绽也把脑袋缩进去,“我给你擦嘴漱口了。”

“没有吗,”匡正探出头,轻呵了一口气,“不臭?”

宝绽凑过去闻了闻:“不臭,”然后朝他也哈一口,“我有味儿吗?”

“没有,”匡正惬意地蹭着枕头,“你比自来水都干净。”

气氛特别好,宝绽想,也许可以趁机问问他的心事:“哥,你工作上……是不是碰着什么难事了?”

他以为匡正会回避,会搪塞,结果并没有:“我升职了,”他坦率地说,“不过是以调动部门为代价的。”

宝绽朝他又挨了挨:“调去什么部门了?”

匡正凝重地说:“私人银行。”

宝绽不懂:“什么是私人银行?”

“就是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银行,”匡正一脸嫌弃,“帮富豪和富豪家庭管理资产,还要处理离婚、移民、生老病死之类的烂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