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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贯娘子(876)

佘万霖分不清状况的拿着托盘,而数落他的这个人,是五福班的灶头师傅,人家姓郑,名儿叫个老靴,就是靴子那个靴,他还有个弟弟叫做二皮,家里曾是做鞋的,也不知道为啥就都入了梨园行成了唱戏的。

可唱戏却也唱不好的,就跟着五福班没家没业的过活着,班子里有了活计人数不够了,他们兄弟就去台子上一左一右带上场门下场门儿,再人数不够他们也能扮上,顶个家将,衙役,家丁等等之类。

甭小看这些活计,人家跟戏班子里没有卖身契,是包身契,就能拿三份儿钱,可他们兄弟俩一样娶不起媳妇儿,用老臭的话说,忍着吧,凭是谁三四十岁没嗅过香,干耗着这脾气就不能好了。

自打昨儿傍晚老臭跟佘万霖上了五福班的这艘戏班船,佘万霖便觉着人生开了一扇门。

恩~最近开的门有些多,他也就习惯了。

老臭是个神人,他最最神奇的地方就是,从前每日里他都在泉后街呆着,可他到了陌生地方,很快就能交往上一切朋友,你说戏园子里的事儿,知道!都知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就把佘万霖纳闷死了。

他就蹲在他身边听他瞎掰,他倒是想坐,没人给他这个待遇。他这种学本事手艺的年纪,如今也就配坐地上了。

整半宿,伴着寂静的江水,还有两岸的老鸹咕噜声,他就听老臭那在那吹三江两岸大戏班的故事,什么福喜班,三元班,进喜班,来顺班……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班儿。

甭看五福班有个家业,这边的班主还真没他见识广,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三元班的大花脸吃醉了酒,唱大天官的时候,从台子上跌下去摔在人家保县府尊老太太的寿酒席面上了,好家伙他还摔死了!

老班主一辈子心血卖了赔偿都不够,最后是挨了三十大板才被放出去的……

什么燕京里有个小旦叫赖晓云,那是当世第一梨园美人,他唱一出惊梦就要置办一套新的红袄,软披,云肩,甚至头上插的二凤得匠户街的内造师傅手艺,这些行头置办一套新的少说百贯,可捧角的贵人依旧络绎不绝,哭着喊着要给置办行头。

这~才是角儿。

这就把五福班的俩角儿气的吃不下饭了,可还是想听。

又吹,燕京城里一个差不离的戏班子唱六天寿酒,从《寿山福海》《天官赐福》《三元百福》……整一套十六出下来,赏钱少说也得八十贯,这是一般的价位。

可江上这五福班走南闯北,唱的最体面的寿酒,价格顶到尖尖,他家拿过五十贯赏。

人家也是唱戏的,自己家也是唱戏的,这一对比船上就有些酸气了。

如这郑老靴,他就检讨自己是白活了,不敢反驳老臭就欺负小伙计,便叨叨叨的一边儿将一块不到二两猪头肉,切如纸片薄,硬能码出一大盘子。

还有煮青豆,凉拌莲藕,烧田螺,加上猪头肉四个下酒菜,最后又从火眼边上提下六个三角口的二两酒壶,将这些东西都要佘万霖面前一送,佘万霖不懂接,他就气死了。

这掌握灶房命脉的从古至今不是奸猾,就是奸肥,要么就奸蛮,总而言之他看佘万霖不动弹本想抬手打,被佘万霖轻轻瞥了一眼,顿觉肩膀子有些沉……

那么多小戏看着呢,为颜面郑老靴就大喊道:“还,还干等着啊?我给你送嘴里?等着我再给你整一席面?个没眼色的东西,端过去呀?滚出去!”

佘万霖扭脸看看江面,好想给他丢进去,正也预备着给他丢进去。

那叫郑二皮的机灵,就笑眯眯的过来,抬手从盘子里取了一块肉塞他嘴巴里,笑着说:“好孩子,甭搭理他,他吃多了几杯就这德行,你快去,快去,你老叔该着急了。”

已经堕落的小郡王已经学会原谅人了,如此消了气,啧了一声,摇摇晃晃的托着托盘往甲板上走。

等他走远了,那郑二皮才看着他哥埋怨道:“你管他干啥?他就是再懒散也是人家平掌柜自己家的事儿,可轮不到你指点。”

郑老靴又气又急的指指门口:“哎呦你说,我见过懒的,就没见过这般懒的,这狗东西的腰身都直不起来,进门就靠着我这门框子,我这气……”

郑二皮也不知道从哪儿藏匿了一块猪头肉,抬手他往自己哥嘴里塞一块,又往自己嘴里塞一块,边嚼吧边说:“哥,你少管闲事儿吧,你急什么急?这可不是船上的孩子,端不好戏行的饭碗早晚是饿死,你看这小子那脖儿,那手,他衣裳上一个补丁都没有,人家这是财主家少爷,你是哪个?”

他说完,郑老靴才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道:“忘了这茬了,你看我这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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