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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贯娘子(704)

看两个长子满目哀求,常免申却是双目绝望,不复从前的神采奕奕,武帝心里便有些纠结,有些不忍,他就咳嗽一声到底说:“常卿,区区家事,你也年纪不小了,今日已经天色晚了,不若你带你的孩子们回去,一家人便是心里有何疙瘩,背后好好说说,血脉亲人何苦如此?便是打断骨头,你们……”

自己解决可好?

武帝是什么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是他不想听,更不愿意揭开的东西。

可常免申今日却不预备给自己留后路了,他笑着说道:“陛下,臣不想回了,看在多少年来,臣不离不弃舍命跟随的份上,臣求您,今日,臣想说!若今日不说,常家往后内乱早晚牵扯亲缘性命,到了那个时候,臣怕早已经,已经埋入地下身躯腐烂,无力回天了!”

武帝脑袋猛后仰,眼神有些冰凉道:“那,你便~说吧。”

不顾身边两个长子哀求,幼子满目困惑,常免申思想陷入那个寒风刺骨的冬日,从他被人砍的肠子都掉出来,命悬一线的那个破庙开始讲诉起来:

“……那年寒冬,我军困于琢宁关,臣率部断尾拼死抵抗,人就死的都不像个人了,像畜生,像草木,来不由人,死更不由人!

雪是白的,血是红的,最后就红的白的搅合成了地狱!往前一步十八层,往后一步也是十八层!咱们父子逃啊,逃啊,那人就死啊,死啊,死到孤立无援,死到被困荒野破庙,万幸那年天降大雪,臣以为必死了,便迷迷糊糊听到一段话……”

完了!

常连起猛的闭眼,双目掉泪。

常连旭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畏惧,而是狠狠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后槽牙狰狞道:“到了,到了……这个时候,你,你竟这样?你何敢为,为父?”

皇爷太阳穴都觉着冷风在灌,他看着常免申道:“他们如此畏惧,到底,发生何事?”

常免申不看自己的儿子,对皇爷苦笑道:“那时候臣要死了,他俩以为臣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臣只是没力气了,不能说,不能动,可耳朵明白心里清楚,臣躺在地上,破庙四处是洞,每一股子冷风臣都能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臣,臣便听到老二哭着对老大说,哥!跑吧,这个家伙生出我们可有一天有个爹样?

我那老大哭的撕心裂肺,哭完对我也是骂,说,即不会做爹,又何苦生他们,难不成人养孩子就是为了生下来折磨的么?

臣那时候困惑极了,也清醒极了,就想,难不成,臣真的做错了么?正想的当口,他们到底舍了臣……跑了!”

常连芳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耳朵边就听他父亲语气平淡的依旧说:“他们把臣拖到避风处,到底是走了……到底是哪儿错了呢?风雪吹进破庙,可真冷啊!臣就躺在当地想啊,想他们一岁模样,记不起来了,想他们三岁模样?也~没有!想他们十一二岁的样子,也是模模糊糊,想啊,想啊,到底是很多东西臣回忆起来了……

臣好勇斗狠被人催债上门,他们被人推倒在地,臣为了兵源,卖了他们舅舅给的笔墨纸砚,卖了他们的小弓小马,臣为了在将士面前证明军纪严明,故意让人晚唤他们半个时辰,三军之前先打他们二十军棍……

为了证明臣大公无私,军中最不好的饭食,要给臣自己的儿子先吃。最不好打的仗,我儿总做先锋,一个医帐,臣去慰问,我儿躺在门口靠火的地方,臣进去不顾我儿伤重,提起我儿,就,就丢到了帐外……我,我算什么爹!”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常连旭与常连起眼神古怪,甚至有些想笑的扭脸看着自己的爹?

常免申想摸一下长子,长子躲了,又去看二儿子,二儿子看他如看仇人。

他就叹息道:“我算什么爹呢,被人丢在破庙等死也是报应吧。这些事,桩桩件件将本就没有的父子情,毁的就干干净净,那天,天儿真的冷啊!冷的臣,总算聪明了,算是清楚了……我哪里是个爹呢,分明就是个仇人,仇人啊!!陛下!!”

一生刚烈的常免申眼泪总算流了出来,他看着武帝哽咽道:“陛下,臣那时候想,也罢了!皆是臣错,臣~不堪为人父,更~不配为人夫!就不若死在那破庙,也为我儿~为我常家,留个忠烈的名声!可,我便这样死了,明日我儿不好过,又该如何?”

常免申挣脱半扶,猛的跪爬到两个长子中间,他大大伸开双臂抱住了自己两个儿子。

常连起,常连旭被搅动心事,万念俱灰的挣扎,可他们老父却一背血的紧紧搂住自己的儿子狰狞喊:“可~我儿~我儿!!我常免申的儿!回来了,陛下,我儿回来了,回来接,接他们这个不配,做爹的混账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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