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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贯娘子(591)

那是整整两车的人头,一眼看去,能有小二百一层一层的叠放着。

左梁关跑出来的新兵齐齐吸了一口气,却因情景太过震撼而一动不动。

陶继宗缓缓爬起,目光赤红的看着,恶魔的身影变成腐烂物件,可耳朵里,依旧是铁蹄钢刀浸血,无依无靠的求救,以及最后的惊悚,原来恶魔也会死,还死的这般丑。

陶继宗安静的看着,看着,终说:“你们不来也成,这就不错了爷们,真的,咱这儿人多呢,子子孙孙接着来呗,我都预备好了,明儿遇到也整几车回来。”

陈大胜拍拍他肩膀:“成,爷们先受累,以后你是我兄弟……”

忽然,苍老哭声传来:“左……左梁……家……大,大集……”

老人手里的小羊落地,满口无牙,枯瘦如鬼,哭若孩童,他离家很多年了,已经忘记中原大地话该怎么说,想了半天儿,才记起这是他的家,他的亲人就住在这城不远的村子,娘说,你要不淘气,初一十五逢大集,娘就带你去……

可,到底是一次都没去过。

他踉踉跄跄的向前跑,更多的人哭嚎的向前跑,一起向前跑……跑到城墙面前打滚,吃土,撕心裂肺的痛哭……

陶继宗走到陈大胜面前问:“谁?”

陈大胜想了下,这都是几十年来被陆陆续续的掠劫走的人,又的亏他们相助,付出无数苦奴的代价,才有了他们全身而退,却也不知算前朝还是如今的,但他依旧要说:“咱家~爷们!”

陶继宗点点头:“那就家里过活,城里有的是地方,都是空屋儿。”

说完他转身回到车前默立,解开裤子,对着那车上的头颅尿了起来。

尿完,他系好裤子回到陈大胜面前,怪不好意思的低声说:“诸位跟我过来一下。”

又吩咐属下去城内牵出早就预备好的六头牛,两只羊。

陶继宗站在碑前说:“陛下口谕。”

远行的人愣怔,挨个跪下。

有多少日子了,陶继宗每天站在睥睨前都要不断念诵这首古老的军歌,陛下说,大梁没有军歌随勇士们出征,但是先贤有,那晚,陛下便认真的站在大梁宫的天地间,教了陶继宗两次。

陛下说,他的勇士出征该有歌,他的勇士归,更该有典祝贺,让他按照古礼,带二羊,六牛。

这些日子陶继宗一直在想,老子背的那么熟,他们能活着听到这些么?若都不回来,老子就对着天地唱吧……

他每天唱啊,唱啊,就把一城的军士都教会了。

才将他数了一次,大梁十一人出,九人带旧人归,如此他便对着无字碑缓缓念诵起来:

王曰!格女众庶,来,女悉听朕言,匪台小子敢行举乱,有夏多罪,予维闻女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女有众,女曰:我君不恤我众,舍我啬事而割政。女其曰:有罪,其柰何?夏王率止众力,率夺夏国。众有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时丧?予与女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理女。女毋不信,朕不食言。女不从誓言,予则帑僇女,无有攸赦。(汤誓,译文见留言,古代将士出征曲)

他唱着,一个人便将牛羊宰杀,告于天地,告于亡魂……因大梁初建,国立不足,对坦人的这次刺杀计划始终不能对外宣告,诸勇士的功绩便淹没在历史尘埃当中……、

那些头颅更不能带回燕京,陶继业小心眼,就均匀的把他们埋在左梁关的茅厕之下,城中的大路之下,他要诅咒坦人世世代代厄运缠身,头颅受大梁人千足万踩永入地狱。

离开那日,话很少的陈大胜问陶继业,回家么?

陶继业却笑着说,这里~便是家了。

从此,那个一身精明老陶太太养出来的乖儿,就守在左梁关,伴着那些魂,至死未归。

陈大胜最后看向那背影,管四儿就问他:“头儿哥?看什么呢?”

陈大胜翻身上马,带着大家扬鞭归去,他没有说,才将他恍惚看到了自己……跟那个身影是一模一样。

九月,燥热安闲,平慎的小仙苑又开了满园子好菊,这花开第一批就拉到了亲卫巷。

鲜花招惹人高兴,所有人都在簪花,就连家里两个老太太都插了一朵大的在鬓边。

咱安儿脑袋秃秃没地方,就在耳朵上夹了一朵小的,人家爱美,扶着耳朵嘎嘎乐。

只可惜这家的奶奶一早就出门拜榆树娘娘了。

七茜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拜自己,但是总要找个由头出来吧?

那辛伯走了,她就常常接到丐帮从墙头丢来的条子。

她虽然不收供奉,然而钱却是从她的手里转交朝廷的,如此,这百泉山周围的江湖纷争,内部无法解决的话,就得送到她这里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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