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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贯娘子(505)

也是,守孝三年,好不容易出孝了,若是八字再跟年景时辰不合,便得偷了。

还真就谁都不能告诉。

本来心里压力很大的老太太闻言顿时松快起来。

她仰头看看天气儿,又伸手接了零星小雪,便拍拍车门理直气壮道:“时辰差不多了,赶紧走吧!别,耽误了吉时。”

车内,七茜儿语气稳当确定:“阿奶,那儿去了。”

老太太咬咬牙,语气露着加倍的坚定道:“去!我儿去!去吧!!”

她还不信了,这缺胳膊短腿的老陈家倒霉了三代了,今儿便是倒立也得把这星君家来。

喜车缓慢的动了起来,一直到看不到人影了,老太太才眼泪婆娑道:“哎呦,祖宗啊,您这是想一宗是一宗,活人可真难,亏我孩儿可乖巧,让干啥就干啥,就是心里再委屈,也随了我的意……”

说完更加伤心,回了屋子盘腿坐在坑上就哭了一场,谁也哄不住,这伤心的摸样跟嫁闺女就差不离了。

各门扫街的婆子住了手,都困惑的看着那一排喜车慢慢从街下行过,直至车马不见,便交头接耳人间悉索。

直至出了泉后街,上官道那一刹,七茜儿方缓缓揭开盖头,打开车帘看着远处那几颗百年高柳……

堂下老梅生香,那年年景好,吃了大苦却买的起炭了,大冬日的安儿趴在炕上,穿着青色的小棉袄,他写字儿,流鼻涕儿,俩小脚丫不安分,就搓来搓去……

孩儿眷恋自己,写得一会,就扭脸看看自己,他嘿嘿笑,笑的跟他傻爹别无二样。

自己说,你个小傻子,你笑啥啊?

安儿说,娘真好,咱家真暖和……

放下车帘,七茜儿坐在车里吸吸气,张张嘴,眼睛红的就如兔子,她对自己说:“儿,再等一会子,娘来,来接你……娘不哭!我儿不愿看到娘掉眼泪,娘从此便不哭……”

她却笑着掉泪,将胭脂冲出三道沟来。

车行到庆丰,于斗台不远处又拐出十多辆拉着材料的骡车,就不紧不慢的跟在了队尾……

辛伯穿套破棉袄,靠在城墙看着那车队远去,就叹息:“也是奇人,从古至今,就只出这一位急娘子,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身打到南天门的本事,偏就生了一副入洞房的肝肠,嘿嘿~!”

申时初刻,百泉山东千刃谷外六里老军营,瘸腿的看营地老卒一脸惊愕的看着远处。

此时,细雪皑皑已将山河铺垫银白,便衬的那一排小红车格外鲜艳显眼。

老卒瞪大了眼睛,又一瘸一拐的过去,直到那车停下,这才有人下来与他交谈几句。

那老卒一直点头,最后便为难的看看军营。军营是个神圣的地方,虽这是破破烂烂只有几排土窝子的营儿,可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然而那些人却也没为难他,倒是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袱。

他打开那包袱,却是喜饼两包,油纸包裹烧鸡一只。

与他打招呼那丫头眉清目秀,露着一股子爽朗气道:“老人家安心,肯定不会坏了您的规矩,您就吃点心看热闹呗。”

“哎,哎!那,那奶奶多担待。”

车内无声,倒是队尾有个壮汉蹦下车,先是四处走着看看地形,最后便在山谷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兄弟们……都忙活起来吧……”

有人应诺,一起鼓气说到:“嘿呦!”

千刃谷,几十条绳索从崖顶垂下,无数人影犹如蝼蚁般在峭壁上攀爬,陈大胜挂在半空忽打了个喷嚏。

他看看左右,看到马二姑挂在空中打瞌睡,便脚下使劲,荡了一下飘过去给他一脚。

撞脑袋那一刹,马二姑停止瞌睡,伸出手支撑石面,满面迷茫的看着自己老大困惑到:“啊?哥……咋了?我没睡啊,真的,我就闭眼想事呢。”

“呼噜都响到燕京了,还没睡?”陈大胜笑骂了一句,又侧耳道:“你听听,我好像听到女人说话了?”

有人从崖上飞坠而下,一直到达陈大胜身边,那边才伸出飞爪,抓住凸起处顿住身形,待稳当后管四儿才笑眯眯扭脸对陈大胜喊话道:“哥!饿不饿?我娘给我带的肉干你吃不吃啊?”

刀削山谷来回有风,一声出去,便是不断的回声:“肉……吃不吃,吃不……吃!”

陈大胜使劲摆手,探手收飞爪,身体立刻下坠,待到眼睛好似看见一抹红,他又丢出飞爪荡了过去。

初冬的雪在下着,远看光滑,近看却有些细微凹陷的山壁凹处,一丛艳红艳红的小花儿,就悄悄的探出一点点绿色,趁冬日不注意,它还开了红花。

陈大胜吸吸气,扒拉开自己脸上脏兮兮的布巾,他满是污垢的面颊上,眼睛是明亮的,神采是飞扬的,摸样是英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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