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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贯娘子(442)

耳朵边,童金台威风八面的安排声不断传来:“你们五大人今日可是关键的时候,所以都把你们能见人的衣衫找出来,都给我穿戴起来!你们工部的人,咋就个个像个打铁的匠人呢?忒不讲究了,恩,不好不好!

我说你这头发也给我理顺溜了,这长的难看的今儿就躲起来……再把你们二大人那套金镶的玳瑁茶碗端过去,把我屋里那几个茶罐子找出来,都给你们五大人送屋里,那个谁……对,就是你,去账房支点银子,街口点心店上好的茶点再去弄上十盒八盒……”

陈大胜无奈插言:“至于这样隆重么,你赶紧回去吧,二典等你呢!”

童金台却一晃脖子解释::“哥,你不懂,咱老五他现在不一样了,咱这是给他制点声势,那必须是体体面面,这才能显示咱家大业大的,不然那回头那边一堆人,好给咱小五欺负了去?”

“欺负什么?”

还在热闹的庭院里,就传来一声不该在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不该在这里,已经换了一身道服,趿拉着木屐,笑的很温和的胡有贵。

陈大胜有些惊讶,便问:“这么快?怎么来这边了?咋?有事儿?”

胡有贵却帮着童金台散了人,坐在陈大胜身边说:“没事儿了,都让他走了。”

众人惊讶,二典就问:“这么快么?就走了?”

胡有贵点点头,笑的不是很在意的说:“对呀,还要做什么?撕心裂肺对着哭么?人家如今也有了新媳妇,也有了新孩子,这一家一个日子,你指望他能如何?给你跪下磕三?那我回头甭做人了。”

陈大胜递给自己兄弟一块甜瓜,胡有贵开始弯腰一顿啃,啃完接过小丁递来的帕子擦了嘴,这才不在意的说:“那时候小,就觉着心里始终憋着一口不平气,我做梦打过他,骂过他,甚至杀过他……可是现在,又能跟他说什么?把你的苦,你的为难,那些不堪的事儿都跟他说一次?再告诉他这都是因为你造孽,都是你害的!说完了,没了!再然后呢?”

他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众人也不说话,就都看着他。

胡有贵就对着上空笑笑,满面讥讽的说:“然后他给你赔不是,说他错了,还说以后会对你好,请你原谅他……从此便如何?这件事就过去了么?过不去!我过不去!

最后又回去了,便是不回去,因为他赔不是了,那些龌龊的,霉烂的都会来烦着你,就告诉你,你爹知道错了,也赔不是了,你还能如何?

难不成杀了他?你娘不知道他恨人么?你娘到死了都没怪,你又凭啥去怪,人家才是夫妻。再然后呢?你的一切不甘一切苦难,因为他赔不是了,对他而言就过去了?便再也不能提及了?”

众人无言,胡有贵一甩瓜皮,拍桌子恨声道:“如此还不如不说,我就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告诉他,我就宁愿把那些曾经遇到的,遭受的都放在心里,我还就不体谅了!我要留着这份恨支撑着,我想起来我就能愤恨一次,我理直气壮的愤恨,这样我才好过,我不给他一点舒服的机会,就永永远远让他心里堵着一个疙瘩,我这才能舒服,对吧?”

他摊着手笑道:“他也别来我眼前晃悠,反正我有靠山,早晚升官发财,到那时……他的日子就每时每刻都会想起我,他不能安静,便是安静了,也总有人会逢年过节问他,那是你儿子啊?为何你们父子不在一处住着呢?他有短处自不敢提,从此便麻麻赖赖一身疙瘩……”

陈大胜点点头,看他又要滔滔不绝,到底递给他一块瓜道:“得得,打住,难为你说这么多话,可真不容易!渴了吧?吃吧,吃吧!这是咱们庄子里第一茬瓜,正是甜的时候,那边送来你嫂子一个没留,就打发人都送来了。”

管四儿有心事,就小心问:“你让他走……”

崔二典面无表情的堵住他的嘴。

胡有贵接了瓜,大力一顿啃,又抬脸道:“恩,我换了衣裳,请他吃了一杯茶,他倒是想问我点啥来着,我说,听说家里如今有不少人了?都挺好的吧……他就不敢说话了。

都不敢看我,人家吧……嗨,其实还真就有福气的,啥时候都有人惯着,管着,从前就拿着我跟我娘垫脚,舍了我们,人家学会做人了,也出息聪明了。这样也好,哦,他跟我说我弟在京里书院呢,后来也没啥话说,我说我有事儿,他就走了……”

童金台哧的笑了:“你吃瓜吧。”

陈大胜点头:“是呀……”

几只蜻蜓就落在夏日庭院的绿叶上,那叶上水珠不多,它们只能不断寻找,虽不远处就有个大池子,可这几只就满心满眼的在叶上寻水珠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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