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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贯娘子(439)

这络腮胡实在激动,就死死盯着胡有贵反复问:“大大,大贵,是大贵吧?你认得我不?我是你王华叔啊!”他使劲指着自己说:“王华啊!就住在县城大车店那个,以前你跟你爹来我店里,我还给你杀鸡吃哩,记不记的我了?大贵?”

哎!这次就想起来了,自己那两肋插刀爹的挚友,县城第二傻,便是这王华。

胡有贵看他夸张,又引了不少人窥视,便拉住他走到飞禽店边的茶棚下,看无人再看,他这才笑着说:“是王叔啊!”

他挥手对管四儿摆摆,管四儿掏钱给小丁买了麦芽糖,他们一人举着一根粘了糖的草杆便走了,只再往前几十步便是长刀所的家门口。

一直到人没影了,胡有贵才笑眯眯的对王华说:“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您看,我都记不太清楚了。您,怎么在燕京?”

他老家离这里几千里。

这叫王华的自然十分激动,他是左右打量胡有贵,看他虽穿着细布衫子,然而浑身上下那股子气质却不一般,就人家腰上这牛皮小褡裢包儿,扣儿都是金镶珊瑚的,那一看就是袋子底儿踏实的。

王华没有回答胡有贵的问题,就笑眯眯,仿佛昨日才分别般半点不生的对胡有贵道:“认错谁,我都不会认错你!你生的像你娘,你弟现下五大三粗跟你爹一个德行,对了,你咋不回家呢?你……”他又拍拍脑袋傻笑道:“嘿嘿!瞧我这脑子,也是,回啥家呢?家没喽哦!孩子,你们村儿早没了,你找不到家了吧?”

这话颠三倒四,真是十年没见也还是老样子。

胡有贵如今脾气好,也不跟这东一句,西一句的计较,看王华夸张,他倒拉着他坐下,又叫了一壶解暑的粗茶与他倒了一碗,这才问:“王叔,这天下大乱分分离离本常见,却不知道我……我没了之后,家里那边如何了?听您的意思,老家那边也被波及了?”

王华正干渴,举起茶碗喝了一半,重重放下碗这才说:“可不是,你是不知道啊,你走第三年,咱整个县城都完了,那叛……啊呸!那咱大梁军不是兵临城下么,县老爷一着急这不见人就抓么,最后就强让咱上了城墙去护城去了……你爹,你弟,嘿,你爷都六十多了都没跑了,他也去了,吓够呛呢!”

这厮说话颠三倒四,胡有贵闻言只能细问道:“我家里不是在村里么?”

王华总算想起什么了,他看看脸上带笑面色温和的胡有贵,到底一拍大腿说:“县城都没了,还能有村儿啊?我说大贵啊,你可不敢恨你爹,你爹跟我都傻,我们后来才知道是真被骗了……真的,你爹可后悔了,有一次夜里喝醉,你爹鬼哭狼嚎一晚上,左右打自己耳光子,后面俩大牙都被他打掉了,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可别怪他。”

胡有贵不在意的笑到:“人家过的不错,我没了,他还有钱喝酒呢。”

“什么呀!他哪里来的钱儿?我的!”王华一摆手,满面恨色的说:“你那次出去便再也没回来,他们都说你死了,你爹去镖局找人,可镖局说你是死契生死由天。你说你这孩子咋那么胆大,就怎么敢签死……”

胡有贵当年十四,他那身板不签死契谁要他啊。

王华这话说了一半,又忽然明白了,他很是尴尬的揪了一把胡子抱歉说:“嗨!这事儿不能怪你,不能怪你哈,你,你是个好孩子,这事就赖你爹傻,人家说啥他信啥。这不是你没了,你爹给不了你公道,你家里……就凭你爹那会子的傻样儿,家里老屋也没保住,没办法他就进城投靠我了……”

胡有贵闻言噗哧就笑,他给这王傻子斟茶,端起来还敬了一下说:“这还真是害您受累,照顾他全家了。”

王华一听不愿意了:“这话说的,我照顾他?他缺个十文八文没事儿,多了你小婶能愿意?他跟你爷他们住在县城里的城隍庙呢,我那会儿手里有两个就去照顾一下,没有咱也没办法不是!

哎!你爹也是得了报应,那时候跟他好的他是一个都没靠上,他就给人家做短工养家,闲时候就四处找人打听你,只要咱县里有人远行,他就去求人家多留几分心,你爹那时候也不容易!赚上几个一半都花在这里了……你说你这孩子……嗨!也是,你就是回家……你也找不到家了,谁家没了呢……”

这货颠三倒四,胡有贵倒是听明白了。

他也没啥想头,听明白了也就这样,于是站起来告辞道:“是这样啊,王叔我今日有事,不然……咱下次约个时候再详谈?到时候我若闲了,就请你吃酒。”

那王华一愣,眼睛一瞪一把就抓住他道:“你这孩子,你当你王叔还是从前一样呢?哦,你爹大傻子,我二傻子,我今儿要让你走了,回头你爹跟我再要你,我给不出来,好让你爹敲死我?呵呵,想得美,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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