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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贯娘子(29)

七茜儿低头扯衣襟。

那边就有婶子过来低声对那嗓门大的说:“你扯她干啥,她才是个刚进门的,也真有意思。”

说完几个婶子上去,七手八脚的把老太太拉开。

老太太被人拉的气势磅礴,两条腿儿一个劲儿扑腾。

乔氏迅速往墙角躲避,老太太一脚就上了墙,哎呀一声捂着脚搓了起来。

一边搓,她对着乔氏继续骂:“长舌妇,这是现在失了规矩,没个宗老看着你!照从前你敢这样嚼舌根,祠堂里脸都给你打肿了,少调失教遭雷劈的玩意儿……”

这老太太做多少好事,都被这嘴得罪了,几个拉架的婶子嘴脸都是讪讪的。

也是,从前还好那会,村里媳妇儿也不是不能一起做活儿,人多了你说啥都成,庄稼地,家务活,新衣裳这些都可以,可规矩大的村子,嚼人舌根却万万不许。

犯口舌是七出里的规矩,也就是现在没人管的时候了。

七茜儿看老太太气的狠了,就过去蹲下,拍拍她前胸,又拉拉她衣袖,瞥了一下巷子尾巴那房儿。

老太太有心事儿,又心疼喜鹊,这才又呸一口,站起拉着七茜儿就走。

乔氏的眼泪哗啦啦的掉着,牙齿把嘴角都咬出血了。身边有人扶她,她就挣脱开人家捂脸跑了。

喜鹊哭的撕心裂肺的。

她跑了好远,这才有婶子轻笑了一声:“还以为是个乖的,原来是买来的。”

按照以往的规矩,这妇人们嫁了,便以夫姓,在外,旁人就用夫姓加之本姓称之。

至于这妇人本来叫做什么,一般是不怎么与人知道,只家人亲厚人相互称谓。那嗓门大的夫家姓郭她本姓杨,庄里这群便叫她郭杨家的或杨氏。

她脾气天生不好,牵了羊就呸了一口道:“于万家你少胡说八道,咱这些凭哪个是原窝里的,谁家不是稀里糊涂的就和过,当初你是咋来的当我不知道呢?真老鸹笑猪黑,那老太太就不是个好东西,你没看到往日她怎么欺负人家兰香的?”

于万家有些小心眼儿,闻言便一松手拉起自己的羊就走,边走还边嘀咕:“大傻子!”

“你说谁呢?”

“说我自己呢!我是大傻儿!家里去了!”

“家去就家去,当谁没个屋子呢……我不跟你一个院儿了!”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当我多稀罕你。”

“呸!”

“喝,呸!”

嘿,也就是如今到处兵灾,这群妇人没得家业兼顾闲得慌了。

老太太并不知道有人为她家里的事儿闹翻,她被七茜儿搀扶着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埋怨:“你咋不让我骂她了?”

七茜儿一脸您老可真笨的表情道:“您倒是骂痛快了,从此我跟四婶子算是有了疙瘩了。”

老太太无所谓的一摆手:“怕她?有我呢,你怕她作甚?”

七茜儿失笑:“对!我怕她作甚,我就是想啊……”她停下脚看老太太劝:“要是死耗子掉进自己家粥锅里,这饭您还吃不吃了?”

吃啊,为什么不吃?粮食可是随便浪费的!掉只耗子又咋了?兴许还添个肉菜呢。

老太太当然知道七茜儿说的不是这意思,她想不明白就纳闷的提醒:“妮儿啊,你说我能听懂的话成不?你别拐弯儿,我听不出真假。”

这话在老太太嘴里,属难得的软绵了。

这就好,这就好。

七茜儿轻笑:“成!听懂的,奶啊,往后咱自己屋子里的事儿,咱自己知道就成了,外人知道有啥好处?她们除了笑话你,还能给你做主不成?”

老太太不吭气了,走了好大一段儿路她才恍然大悟般说:“嘿!你说这话我娘当年也说过,我咋给忘记了呢?”

那谁知道。

恋恋不舍的过了那二进大宅,这祖孙就来到巷子尾,老太太照旧搬砖砸门用脚踹。

等进了院子这一抬眼,她们便看到一面雕琢精美的鹿鹤延年的青砖影壁墙。

这青砖影壁极考究,中间鹿鹤活灵活现,上方牡丹花芯雕了“礼仪仁智信孝”的字儿。

老太太左右看看,还跺跺脚下的青石铺垫的方砖道:“妮,还是你眼光好,甭说,这里面倒是实在,比那边不差什么,我,我上回来没看清楚,夜里就攀墙头进他们屋看了一下,嘿!来晚了,那是啥也没有了啊!”

许是认命了,也愿意相信七茜儿,这老太太就真把这家当成自己的屋子四处查看起来,一边看,她还一边夸赞。

可不是好么,从前安儿打这里路过的时候还跟她说过呢,娘,这家多好啊,咱家要这样就好了,他家有井,您担水都不用看四奶奶脸色了。

七茜儿眼眶一酸,恩,她又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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