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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贯娘子(164)

七茜儿点头笑:“嗨!都是末货,也染不出正色,都是药库的渣渣儿了。前面不是从各地搬来点底仓货么?有的都没了药效,就剩点颜色能看。成先生他们说要丢,我就说,别丢啊,我买!”

“人家都要丢了,您咋买啊?”

“这话说的,人家就是丢了,烧了,也不能贴补了个人,那就是贪墨了。好好的给人家成先生添什么麻烦?也没几个子儿的事情。

我就买了些青绿的药料,那朱砂都不能看了,混的乱七八糟几十斤堆着,石子儿比砂多,这染出来也不是正经红,我也是乱配的料,一锅跟一锅混的不一样色儿!”

七茜儿放下木棍,又带着黄氏进了里屋说:“你看,都淡色不深,您是好手,帮我瞧瞧该添点什么?”

黄氏进了屋便觉头晕目眩的,无它,里屋横了十几根绳子,上面挂满了染好的宽面细布,黑的,青色的,暗红的,朱红的,葛红的,一色一条挂满了都。

她磕磕巴巴的说:“不深,不深便多烧点椿树灰试试?”

说完左右去看,就见这边睡单人的炕上,就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布匹,一目看去能有上百匹的样子,却没有一匹是纯白的,都满是梅黑的点儿,水印的一圈圈黄渍。

这一看就是顶顶好的上布啊。

黄氏看的分外心疼,就过去抱起来摸,又低头闻闻,还语气颤抖满面可惜的问:“小安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七茜儿抿嘴笑:“这不就是你们说的那几大车,皇爷赏的金银宝贝!”

黄氏都惊了:“啊?几大车,就是这个?”

也不是吧,好锦也有的,只是不能给你看。

七茜儿坐下无奈的笑:“嗨,前朝精穷的,他们仓底儿能有啥好物,这段时日上面封赏了一大堆诰命,给的东西差不多就是这,你真当我这个安人有多了不得呢,跟这布一样,垫底儿的!”

黄氏心疼的手指颤抖,这好东西,她们要开多少天的织机,熬的人都快死了,就糟蹋成这样了?

心疼过后她又想,嗨,人家小安人的东西她心疼啥?这怎么了?些许小事儿!只要不朽烂,布匹到了她们这样的妇人手里,总能给它们翻成人间的样子。

黄氏叹息:“谁能跟皇家比,垫库的都这样了!这都是好东西啊!手脚勤快,还收拾不了这些玩意儿?整年的荩草,四月的蓝草,河边的地黄根儿,一溜烟下来的菘蓝,木兰,槐蓝,狼把草,八九月的紫丹。我的亲娘,这么些布!可给小安人找到活做了,这十几年靠着小锅都染不完!”

她忽然就不嫉妒了,还拉住七茜儿亲昵着说:“我家也染布,明年上山采草,我来喊小安人同去,家里也有几本染方,出色要比你这个正气些……”

话是这样说,黄氏却打心眼子里佩服了,老陈家求的这小媳妇,家里家外还真是什么都会。这些布虽不是上等正色,难得染的件件匀称,这染坊里的大工也就是这了。

七茜儿抿嘴笑:“是,我就稀罕草色天然,反正也闲着,咱慢慢弄,慢慢染,这一辈子都总有新穿戴不好么?”

黄氏鼓足勇气赞美了一句:“小安人手巧,怎么都成的。”

手巧?七茜儿可不觉着自己巧,活计都是反复做了几十年的,她倒是佩服自己的耐性,闷头能一直干活。

可人家夸自己呢,便互相溜须呗。

她也笑着拉黄氏的手说:“我家阿奶可说了,我这手就是耙子,粗针大线简直没眼看!要说心灵手巧,还是老陶家媳妇儿,那上上下下那利索的,啧~!”

说完她们一起笑了起来,七茜儿便请黄氏正屋里去坐。

黄氏现在胆子也放开了,婆母又说可以随便坐,她便放开胆子想来陈家沉屁股。

这可是求不来的荣耀,现下满庄子妇人谁不服小安人,都快把她当成娘娘庙的娘娘拜着了。

那伤兵营说不走便不走了,换了旗儿说是从此算作药材库了,那前面也不打仗了,加上老陈家祖孙又满庄子溜达贴条子?

谁也不是个傻子,陶家还藏着个识字儿的姑娘,等着寻高门呢!

这边都上了牌子,叫做亲卫巷固定住了,如此人心便更惶恐,几个年纪大的成天就坐在老太太那边哭。

老太太看七茜儿给她堂哥找好了宅子,便把七茜儿的分析,揽功绩算作自己想的都说出去了。

一刹,全庄子的妇人便都疯了,又都各自出去打听,总归是各家都有军中吃饭的关系,一来二去可不就是都知道了。

也有那跟前面失了联系的妇人,不知爷们在前面挂着什么职位,人活不活着都两说呢。

就哭哭啼啼来求陈家的老太太,天地良心,那会儿谁敢麻烦小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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