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一笑来到剧院，台上运营部的员工正在演小品。他贴着墙，悄悄溜到最后一排，在靠边的位子坐下。观众席灯光黯淡，舞台上又热闹，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他看着节目，揣测高止会怎样解决照片一事。
也许，高止会从网上找些不健康图片，把脑袋成自己，然后发给董事长？并说：如果你把笑笑的照片发到网上去，那我也发我的，一起丢人，玉石俱焚。
不不，这样太极端了，操作不当会两败俱伤。
近半个月里，董事长曾打来电话，问温一笑考虑得怎么样，有没有准备搬家。他表示正在收拾东西，很快就走。而事实是，他最近又往高止家买了些生活用品，还添了套情侣睡衣。
“啊啊啊来了——高总——高总来了——”
一阵突然炸响的尖叫欢呼，打断了温一笑的思绪，迫使他将注意力落在舞台上。前面的女员工声嘶力竭，将荧光拍手器拍得震天响，整座剧院像冷水泼进了滚热的油锅，噼里啪啦地闹腾着。
“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万事如意。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里再接再厉，争取全员涨薪！”高止一身笔挺的西装三件套，深蓝色英伦风，腰背挺拔腿长傲人。深沉冷峻的面孔难得在员工前露出笑意，虽然嘴里在讲企业愿景和大话空话，但硬是营造出了粉丝见面会的热烈氛围。
“老高好帅，不过一想到他今天又穿了动漫图案的内裤……还是好帅。”温一笑也变身为迷弟，拿出手机拍视频。放大画面后，可以看到首排正中有颗花白的头，是董事长。他心里一抖，将手机上移，只拍舞台。
高止又唱起年会必唱曲目《单身情歌》，而后是令人哭笑不得的《向天再借五百年》，温一笑如仓鼠般鼓起脸，尽量憋着不笑。
唱完歌，舞台灯光变为神秘的冷光，配合魔幻感十足的音乐，几束聚光灯打在正中一张小桌上。小桌罩着深红色绒布，上置一副扑克。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温一笑也忘我地跟着喊。他知道，老高同志要表演那个很怕牌被洗乱的魔术了。
高止在桌旁站定，帅气地洗牌，用苦练多时的动作和神叨叨的语言营造气氛，之后说：“我需要一位观众来上台参与。”
“选我选我选我——”一时间，温一笑眼前长满了高高举起，拼命摇动的手。不过他知道，高止早就找好托儿了，是人力资源部的。
岂料，高止微微扬起下巴，目光越过黑压压的观众席：“最后一排，边上那位，棕色大衣的帅哥。”
唰——追光灯打过来，罩住了温一笑。
霎时间，他四周亮如白昼，成为全场焦点。在场的股东、一千多名员工、合作企业的代表，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印在他脸上，炙烤着他的肌肤。
“我？”温一笑指着自己，不敢置信，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对，上来。”高止的声音似乎透着得意。
在他迈动略显僵硬的双腿，从最后一排走向舞台时，观众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
“他不是离职了吗？”
“谁啊？”
“以前做兽医的。”
温一笑从侧面走上舞台，聚光灯亮得刺目，而台下的观众比他想象中还多，全都藏在黑暗里，好奇地打量他，坐在首排正中的董事长则脸色铁青。
他双目微眯，用眼神询问高止在搞什么，后者只是勾起嘴角，还挤眼。唉，要是人类能通过脑电波交流该多好，他想。
“选一张牌，展示给观众，别给我看哦！”
温一笑对魔术流程很熟，顺利配合高止完成表演。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入门级小把戏，还是赢得满堂彩。
听到高止说“谢谢”，他笑了笑，微鞠一躬。正要下台，却见其从桌下抽出一根棍状物，用打火机点燃头部。
火苗窜动，高止用手掌盖住烈火，再拿开时，一朵鲜艳的红玫瑰跃然而出。连绵不绝的掌声中，高止将玫瑰举在他眼前，轻声说：“人比花娇。不，应该是人比花帅。”
台下掌声渐稀，似乎带着困惑。
温一笑的心突突狂跳，飞速接过花：“谢谢高总，那我就——”
话未说完，就被一把拽住胳膊，进而被搂住腰肢。在他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前，有两片柔软的物体封住了他的唇，坚定不移。
高止吻了他。
众目睽睽。在游乐园全体员工面前，在舞台上，在聚光灯下。
刹那间，整座剧院鸦雀无声。
后来，春暖花开时，他看高止带回来的年会录像，秒而已。可此时此刻，一瞬间也能被无限延长，直至永恒。他阖起双目，看见极地冰川化了个干净，大陆板块漂移沧海桑田，整个宇宙在热寂中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