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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邯郸(61)+番外

作者: 景相宜 阅读记录

“你确定要让他看吗?”

确定赵邯郸关上卫生间的门,宋之奇才发问。

“他签过协议了。王律师告诉我其中包括不能传播公司经营数据的保密协定。”

“那如果泄露了呢?”

沈宁淡淡一笑。

“他违约,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垂眼,像一尊静美的雕塑,笑意却是无所谓的。之奇看了生气,他本是一片好意,但这终究是沈宁的家事,说多了又不知会触到他那根神经。他信任赵邯郸固然好,却不用表现得如此消极,仿佛给的信任也是勉强而被动,信也好,不信也好,别人还没做什么,自己先觉得什么都不行,自暴自弃。当下忍不住说他:“那到底也是你父亲的产业。我不是怀疑邯郸,但他对集团并不了解,你不告诉他哪些是机密,哪些无关紧要,他又怎么知道?”

沈宁顿了顿,说:“我要是说了,他反而会觉得这些很重要了。”

之奇叹一口气,说:“你有病吧。”

“你今天才知道啊。”

转角处传来赵邯郸的声音,循声望去,他正靠在走道墙边,眯眼看向他们,灰色瞳孔凝着笑意。他个高,随意站着就很出众,但双目幽深,总如闯入深雾般扑朔迷离。

“他有病,还病得不轻。”

“最可怕是,他还不承认自己有病。”

说完,赵邯郸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自己同意了自己。

沈宁说:“你违约自然要赔钱坐牢。协议的事情就交给法律。”

“对不对,邯郸?”

他把赵邯郸的名字说得很轻,希望他听不见。

刚好宋之奇也在,观众齐全,沈宁报了上次的一箭之仇,把相同的话语尽数奉还。赵邯郸不吃他这套:“我还什么都没做,这就给我定罪了。还交给法律?法律说你这是诬陷。”

正说着,他走过来推了沈宁一把,以表达心中不满,但推过之后,眼睛又重新笑开,似乎这样就算原谅了他。沈宁身子一仰,像不倒翁那样晃回来,抬起头对着赵邯郸望。他现在已经能轻松辨别出人来的方向。赵邯郸重新盛一碗药,放在沈宁面前,说:“自罚一大碗。”

沈宁同样眉头不皱地喝下去。赵邯郸在他喝药时剥糖纸,把薄荷糖放进光溜的碗底。沈宁咽下药汁,舌尖触到一点清甜,他把糖果含进嘴里,先是中药残留的苦涩,而后清凉一点一滴渗透,像把锥子刺破鼻腔的迟钝,若有似无的甜味刺激唾液的分泌,很快便驱走药味,嗅到日益熟悉的薄荷香气。

赵邯郸对薄荷糖有狂热的爱好,他喜欢买各种各样带薄荷两个字的糖果,但买了那么多,吃的速度却有限。高中时沈常从国外给他带了两箱回来,赵邯郸少见地喜悦,像只兔子似的围着沈常跳跃。沈常走后他撕开包装,一股脑儿倒进写字台的抽屉。抽屉装得那么满,关都关不上,少掉的部分又被赵邯郸买了新的来替代,它们曾经备受喜爱,家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被赵邯郸塞过几颗糖果。然后它们迅速失宠,在赵邯郸离开的那个夏季里尽数融化。

如今他故态重萌,再度用薄荷糖填满抽屉的角落。沈宁含着那颗微甜的糖球,浓郁的夏融化在舌尖。他忽然想起家里有小池塘的园子,写生时赵邯郸站在他背后偷偷地看,被发现了也不慌乱,懒洋洋地笑,从手里抛一颗糖球来,“啪嗒”一声打在画本上,打散一团炭笔的粉尘。

时候不早,宋之奇要回去,赵邯郸心血来潮留他一起吃饭。之奇本想推拒,赵邯郸说:“你回去了家里也没人,不如跟我们一起,人多还热闹些。”他看一眼宋之奇,见他神色动摇,又笑道:“快到饭点,我还什么都没搞,留你吃饭也是希望你搭把手帮帮忙,不然等我做好饭,估计要八点钟,沈宁都没时间睡觉了。”

他说得夸张,之奇忍不住笑,想了想,还是脱了外套帮着切菜。他刀法利落,得益于独自求学的留学时代,斩出一排大小均匀的白萝卜片。间或扶一扶镜腿,把滑到鼻梁的眼睛推上去,他对待食物的方式就像对待病人一样专注。-

之奇算是客人,沈宁自然不能同赵邯郸在时一样对厨房不闻不问,他坐在流理台的椅子上,被赵邯郸塞了一杯枸杞水在水里,一边用水捂手,一边跟宋之奇聊天。厨房烟火大,声音也断断续续。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意,一个话题终结,另一人就自然说起另一个,生活里有那么多事,好像说也说不完。

赵邯郸跟他们说自己在洛川上学的日子,他最好的朋友岳霄和他零零碎碎打过的工、见过的人,宋之奇说自己在国外水土不服住院的经历,他的前妻、之袖和他有印象的几位病人,沈宁说了他的斗鱼,他打碎的花瓶,他父亲几句常常挂在嘴边的教导。最后沈宁说,还有赵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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