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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夜雪(5)

话音一入耳,众人纷纷转头朝车看去,面露惊异之色,原因无他,实在——太过悦耳!

分辨不出性别的中音,既清脆又低靡,像水珠滴在琴弦上,像雨线落在屋瓦上,像黄昏最后一线阳光残留在海上,像清秋第一缕月光依恋在窗上……

无尽幻想,无限风情,无法描述。

少年扬扬眉毛,盯着马车,双眸感兴趣地亮了起来。

老妇人应了一声“是”,自怀中取出串铜板,数了三枚,不偏不倚,全都抛到柜台上的一只空碗里,半点儿都没反弹。“三枚铜板买你一碗水,够了吧?”

童老板见她露了这么一手,心知对方是个会家子,没准还大有来头,得罪不起,只得进里屋倒了碗水给她送过去。

老妇人接过水,转身进了马车,“公子,水来了。”

车内人“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童老板忙不迭地又走回少年面前,急声道:“好了好了,公子你接着往下说吧。”

少年懒懒一笑,“所谓冬凝,便是在寒冬腊月之际,将酒开封,放于户外凝冻成冰。需知酒有浓度,不会结冰,凝结成冰的全是上面的一层水,到时将冰捞去,日日冻日日捞,久而久之,酒缸便不再结冰,酒味则更加香浓馥郁。”

“还有这种说法?真是前所未闻!”

“而所谓的夏晒,便是入夏之后,开缸经烈日暴晒……”少年说到这,童老板惊叫道:“那酒气不全跑光了吗?”

“童老这就有所不知,酒有浓度不会流失,腾腾蒸汽那是残存之水在蒸发,日复一日,连日暴晒,浓缩天地精华,最后便是陈酒,晶莹透明,浓郁窑香,绵甜甘慡,尾净余长。”

童老板恍然大悟,以袖拭汗道:“从不知还有这样的奇方,倒真要尝试一下。”

少年的目光投向手里依旧捧着那杯酒的黑衣人,缓缓道:“迦蓝,现在你还要我喝这杯酒么?”

黑衣人沈迦蓝还未开口,童老板已先一把抢过酒杯将酒泼掉道:“惭愧惭愧,这回可真是鲁班门前使大斧,实在是不敢再用这种酒招待公子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待我把公子教的方儿学上一遍,真个做出了那等醇酒后,再请公子来品!”

沈迦蓝依旧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垂下眼睫,眸中似有叹息。

这时老妇人从车内走出来,将空碗交到柜台上道:“还你,谢了。”说罢刚想走,童老板突将她叫住,从里屋取了瓶酒出来道:“刚正听到要紧处,怠慢了您,还望您老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这瓶酒就当是赔罪的,也请车上的公子多多海涵。”

他这一番举动倒真是有点出乎妇人意料,她的脸色顿时大为和缓,柔声道:“这倒不必,我家公子现正病着,不宜喝酒,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对了,此去陌城还有半天路程吧?”

童老板道:“您二位要去陌城?呦,那可赶不及了。你们今晚还是先在洛镇住一宿,明个儿再进城吧。从这往西,再走一个时辰便能到洛镇,还能赶得上吃晚饭。”

老妇人皱眉想了想,道:“那就劳烦你给我再装壶水吧。”说罢从车里取出个碧玉水壶递给他。童老板见那玉壶玉质精良,入手温润,带着几分暖意,而且壶身上镂有海棠春睡图,显见价值不菲,看来这车中所坐之人大有来头……当即更不敢怠慢,连忙灌满清水恭恭敬敬地交了回去。

老妇人收好水壶,驾着马车缓缓离开,刚走没几步又停下,倾身向车门,听车中人说了几句话,连连点头,最后扭身叫道:“店家,你过来一下!”

童老板赶上前问道:“两位还需要点什么?”

“我家公子说他不收无功之礼,为了答谢你这壶水,让我告诉你一件事。”说到此处,老妇人扫了酒亭中的少年一眼,才又接着道:“所谓的冬凝夏晒一说,前者的确属实,酒之凝点远低于水,水会结冰,酒却不会;然而后者,酒精易于挥发,沸点亦低于水,若在烈日下曝晒,酒气就全跑光了。要真按那位公子教的法子做,那不是酿酒,而是酿醋!”

一语说毕,童老板顿时涨红了脸,嗖地扭头看向少年,颤声道:“公子……这、这、这位客官说的可是真的?”

少年啊哈一笑,即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狡黠之色掩饰不住,全从眉梢眼角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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