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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又小雪(87)+番外

此言一出,不仅是正在喝酒的霍九,还是前方埋头吃饭的拂萝、仰着上半身唱歌的步回风,皆是喷出来。

前方三人齐齐扭头,剑无雪本就一直看着谢厌,现下脸黑得跟炭似的,一双无波的青灰色眼眸抬起,紧紧瞪着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

“难道不是吗?”谢厌偏头,再一次拿酒杯去碰了碰少年脸颊,“刀法是我教的,剑法亦是我指点的,剑更是我送的,还住在我的宅子里,使唤晏珣为我安排的下人,这难道不是子孙才有的待遇?”

“不是。”少年人想也不想就反驳。

谢厌眼珠子一转,笑问:“那你认为是谁该有的待遇?”

剑无雪瞬也不瞬地与他对视,说得认真:“所以我一直认为我们的关系是师徒。”

谢厌用鼻子发出一声哼笑:“若是师徒,像你这样的徒弟,我早赶出师门了。”

“为何要赶出师门?”这话是霍九问的。

“因为我们少年比较适合做管家。”谢厌回答,“但若是我的管家,早就被踹走了。”

“……”剑无雪抿了抿唇,沉默好半晌,憋出一句:“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儿子,我才不做你儿子。”

谢厌轻轻“嗤”了声,“我只是当,又没说你是我儿子。”言罢,又一次将自己酒杯满上,并且不理会孤零零躺在自己碗里的几根笋。

霍九和谢厌又聊了几句,见得有旁的南渊人望过来,害怕露馅,不得不找了个机会溜走。

步回风、拂萝与陆羡云再度回头,以中间的、最为年长的步回风为代表,向谢厌提出疑问。

不过与人交谈须讲技巧,对于某些会造成尴尬的问题,最好不要一开场就直切主题,是以步回风选择循序渐进,先进行一波吹捧。

“老大,你还真是广交五湖四海之友,就连南渊人,都赶着上来为你送东西。”步回风抱着一只酒壶,笑得格外讨好。

现下几人皆是跪坐,而步回风趴着,谢厌终于能垂下目光看他。漫不经心瞥过一眼后,他道:“你多活些年头,境界再提升几层,亦能如我这般。”

“我的志向在机关、武器制造上,等多年后,我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匠!”步回风一举酒壶,满含壮志。

谢厌没好气道:“行了,有话直说。”

讨好的笑容再次浮现在步回风的脸上:“与上上个话题有关。”

谢厌笑起来,瞟了眼剑无雪的表情,慢条斯理道:“没看见我们少年又不高兴了吗?追着问我,不怕被打?”

“这也是你家少年心中的疑问。”步回风颇为严肃地说。

拂萝见步回风还欲卖关子,调整坐姿、艰难地踹了他一脚,尔后抬头,对谢厌道:“为何不肯收剑无雪为徒?他的刀法和剑法,分明都是你教的,与论道台的先生们关系不大。”

谢厌垂眼看她许久,眸眼中渐渐淡去:“我和他的关系,不能太复杂,先前说把他当做是儿子,只是玩笑之语。”

“为何?”拂萝偏头。

谢厌竟是抬手指向窗外:“今夜星辰稀疏,换个月淡星明的日子,仔细观测一番,星星会告诉你答案。”

拂萝:“……”

步回风换一种方式再问,谢厌依旧不说答案。

他与拂萝双双垂下脑袋,颇为失望地回过身,一直没说话的陆羡云倒是抬起头来,往轩窗外看了一眼。

秦淮河畔灯火连绵不绝,照得沉夜如昼,映得独挂高空的那轮上弦月,黯然失色。

歌声清,酒声浊,未几,天边倏然飘来一片乌云,遮蔽弯月,紧接着惊雷乍起,风雨迅猛而至。

席间立时有人起身哀嚎一句“这恼人的夏天”,不过嚎完又坐回去,继续饮酒对诗,压根不在乎这场骤雨。

此夜,他们在南渊学院的客舍歇下。

南渊学院坐落于金陵,位于皇宫西侧,与东方占星台遥遥对望。

不同于太玄山上神都学院的气势磅然、凛冽肃杀,帝都中的南渊,像是一位尘中客,烟火浓、人情重。建筑多为四合,共用同一方天井,不到夜时,往往人声繁繁。

客舍亦是如此,神都学院并北凛学院的队伍,共四十五人,皆纳于一院之内,相距不远,可随意走动。

谢厌喝酒太多,睡得比往日早,与他同一间房的剑无雪却是久久不能眠。

辗转反侧数炷香的功夫,少年嚯然坐起,走下床榻,来到谢厌身前。

一如初见那般,这人丝毫没有睡相可言,但仗着一张好看的脸,跟个虾米似的弓着身子,也能风情万种。

霜发如瀑,又如丝丝银雪,泼洒在鸦青被面上,流光隐隐,勾人心弦。

谢厌睡得沉,呼吸均匀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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