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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又小雪(194)+番外

所以三百年前离开东风一梦遥, 遇上被妖邪纠缠的赵辜兄妹时, 谢厌朝他们伸出了手。

谁都无法预料之后的命运。

他陪着赵辜,走过七年江湖争杀,历经七年朝堂争夺。一共多少年?一共十四年。不算太久,堪堪千余载光阴里的弹指一挥,却也……刻骨铭心。

自古人心易变,否则怎会有人作诗云“人生若只如初见”。更何况赵辜是帝王,谢厌功高震主,而帝王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人说世事无常,其实处处皆埋有伏笔,事事能寻出根源。

谢厌步伐缓慢,在浓得几近粘稠的墨色里穿街过巷,三转四拐,最后驻足在某条胡同口上。

风在这一刻往四周退开,赤红的衣摆垂坠,在晃动的余韵中渐无声息。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高处有人吟了句诗,声音低哑,语尾带笑,透出股说不清的诡异。

“我们别离多久,我已换了数次模样,而你,一如往昔。”

谢厌不抬头,轻敛眸光,抬手整理袖摆,漫不经心道:“引我来此,所为何事?”

“想谢谢你请我看了一场好戏。”赵辜从房顶一跃而下,手提弯刀,笑着朝谢厌走来。

理完衣袖,谢厌拍去手上不复存在的灰尘,偏头看向赵辜,缓慢一笑:“不客气,临场发挥罢了。”

“哦,临场发挥,这样说来,那丢了记忆的北云岫还真是单纯,你说什么便信什么。”赵辜的语气渐趋低沉,眸眼中光芒闪烁,诡异无比,“看上这种单纯的人,可不符合你一贯的审美。”

谢厌斜乜赵辜一眼,语气嘲讽:“我一贯的审美是什么,你吗?”

赵辜半眯起眼,握刀的手腕翻转,刀光一闪而逝,将谢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照亮一瞬。

“没关系……谢厌,没关系。我们认识了多少年,我足够了解你。看在多年情分上,我不介意你在回来我身边前,和别的人有过纠葛。”赵辜低声狞笑。

“你脑子真的很不清醒,到底是谁给了你自信,认为我还会站在你那边?”谢厌朝赵辜投去凉丝丝的一瞥,丝毫不因他的行为所动,甚至将手收进袖子里,折过身去,把后背露给赵辜,慢悠悠往前走。

“若是不从,那我只好砍断你的腿了。对比武脉被废时的痛,我想断腿,应该不算什么。”赵辜不快不慢跟在谢厌身后,低声说道。

谢厌拖长语调“哦”了一声,接着抬手指向城中高塔,不慢不紧道:“我没了武脉,无法调动真元,上不去那里,能劳驾陛下捎我一程吗?”

赵辜桀桀笑起来,大步上前:“朕自然愿意为国师效劳。”

言罢将谢厌一揽,纵身带他来到塔上。

谢厌倚着栏杆,垂眼看夜色里的播都城。无人在街面上行走,游荡的都是魔,或结伴或独身,或去喝酒,或去青楼寻乐。

赵辜倾身贴近谢厌,放在他腰上的手不仅不挪开,反而收得更紧。

“我想知道,你今夜为何入播都城。”赵辜在谢厌耳边说话,从远处看,像极了耳鬓厮磨。话至末尾,刻意挑起眉梢,朝城中某处投去满含笑意的一瞥。

谢厌站的位置不如赵辜好,没看见立在长街上的剑无雪,更不清楚这两人间有过对视。他目光落到自己手指上,右手握住左手,慢条斯理揉搓指节,漫声道:“一个问题,要用另一个问题交换。”

“国师请讲。”赵辜慷慨地比了个手势。

“你似乎很了解北云岫——我是指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为什么?”谢厌不咸不淡发问。

“因为他是我们雪清境的客人,对于客人,我们自然要细致了解一番,以免怠慢。”赵辜边说,边抓住谢厌的手腕,高举到半空,翻转细看。

谢厌手指瘦长,如瓷如玉,透着一股子脆弱,似乎一捏就碎,赵辜把玩一阵,又道:“该你回答我了,国师。”

“我入城,自然是想搞点破坏。”谢厌语气幽幽。

赵辜问:“什么样的破坏?”

谢厌亦问:“北云岫为何会成为雪清境的客人?”

“方才我先答的,这回该你。”赵辜道。他似乎想把谢厌的手送到唇边轻吻,谢厌察觉了,冷冷淡淡抽手,顺便拉开与赵辜间的距离,倚到另一侧去,然后才道:“魔族手里有五万人质,当然是想方设法、把人救走。陛下,轮到你了。”

“因为北云岫是雪清境需要的东西。”赵辜回答。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子时将至,天幕里竟悄无声息落下雪花。

长街上雨过天青色的衣角卷起新雪,明寂初空在沉默中落入剑无雪手心,通体玄黑的古剑,在出鞘时,折不出一寸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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