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绯涩纪年(28)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爸他,怎么会突然之间发了心脏病呢?”小曼姐姐右手抚着额头,脸上的妆容根本掩饰不住她的憔悴。

从接到这个噩耗起,她应该哭了不少遍吧,所以,双眼有些肿。

“因为他知道了我喜欢女生。”我凑到小曼姐姐耳边,轻语了一句。

我以为这个理由会让小曼姐姐理解我,可是我错了。听了我说的话后,小曼姐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很难看。那种样子,就像是刚刚从坟墓里面走出来的人一样。

“婉婉,你听我说…”她咬了咬下唇,努力地组织着语言:“你还小,感情上的事情,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所以…有时候你认为你自己是喜欢那个人的,可是,或许你只不过是把她当做了朋友,知道吗?人在过度依赖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将自己大脑蒙蔽的。”

她摆出一副心理咨询家的态度,条条是道地为我解剖着。可是,她解剖的并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想的东西究竟是怎样的,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我寒心,真的很寒心。

小曼姐姐觉得她自己喜欢女人是件不可置疑的事情,然而换成我喜欢女人后,她便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要竭尽全力地推翻我的情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从悬崖跌落,掉进冰窟,我动弹不能,只好瞪大双眼看着仍然在分析各种东西的小曼姐姐。

“那么,你和小A呢?”终于,我打断了她的那些论句。

“我们,是真的相爱,如果不是真的相爱,我们不会在一起那么多年。”小曼姐姐这一次,目光变得柔和。

“那你在十七岁爱上她的时候,有没有像你刚才说服我那样做过你自己的说客?”我定定地望着她,想要知道她打算接下来怎么回答。

然而,小曼姐姐最终却是又叹了口气,说:“婉婉,说真的,我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因外,它的确是比你想象中的要艰难许多。那些压力,是一般人很难承受下来的。”

“是么?”我嗤笑。“我现在不是正在承受么?大伯被我气得发了心脏病,吴老师也不理我了,看啊,我剩下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剩下,得到的却是指责与嫌弃,甚至还有你现在的谆谆教导。小曼姐姐,你是女人,我是女人,你喜欢女人,我也喜欢女人,你凭什么对我说那些话?小曼姐姐,你果然是‘成熟’了么?开始学着像大人一样说话了,如果成熟代表的东西是如此,我情愿永远幼稚下去!”

我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惊得司机也不时地从后视镜中打量我。

可是我不在乎,好奇么?好啊,来啊,都来看着我啊,都来看看这个大家心中不正常的女人吧!

心里堵着一口气,我手指紧紧地攥着身上的裙子,一边喘着气一边咳嗽,一边还笑着。

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肯定像个疯子,可是没有办法,我无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终于,小曼姐姐愣了几秒钟后,陡然伸出手来,将我一把拉到怀中,抚着我的脸颊,说:“婉婉,你别急,别急…对不起,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没错,我确实不应该端着大人的架子和你说这些。只是,我爸爸他现在正在医院里,等他醒来后,你不要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懂么?”

小曼姐姐的手十分温暖,可是,我只是笑着将她的手拿开,不时地咳嗽着,而后望向窗外。

☆、15.都走了

大伯最终手术失败,我们甚至没来得及和他好好地道别——是的,他是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小曼姐姐抹去眼角不停涌出的泪,然后抑制着自己的悲恸,一边安慰伯母,一边办理手续。

我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很难过,这是真的,这几年来,如果不是大伯,我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是一种怎样的处境。

可是我没办法哭出来,因为脑中的神经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凝结了,它使得我看起来有些行尸走肉。

“小曼姐姐,你和伯母,恨我么?”十天后,在大伯的墓前,我放下一束洁白无瑕的花,回过身问她。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尤其瘦弱单薄,脸上脂粉未施,看起来有着一种止不住的憔悴。

她回过头来,深深陷下去的眼中神色漠然,如同看着一个外星人那般看着我。

“婉婉,我们都有罪。”她突然笑了,如同一株被凛冽狂风席卷过的百合,颤颤巍巍。

我们都有罪。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是说,如果我们喜欢的人不是女生,大伯就不会这么早地因为心脏病而逝世。

我们都是大伯捧在手心里疼的人,却亲自将他推进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