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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69)

油囊落在乌烟阁房顶的声音纵使在重重钟声里也显得格外清晰。皮囊的口子被摔开了,火油刷地淌出来,那火苗也刷地烧起来,顿时成为黑暗之中最亮的一个点。

“救火!”邵金金咬着牙将手中的剑往火点扔出来的地方甩过去,随即立刻率众奔入了乌烟阁。

司马凤顾不得要阻拦他,窜过去拦下了那把疾飞的剑,救下阿四。

“少爷!”阿四抱住高树,在夜风里随着树干子晃来晃去,“我这儿还有几个火折子和油囊。”

“都扔过去!”司马凤大叫,“扔一个换棵树,别伤了自己。”

油助火势,很快就烧得热闹。

邵金金气得要命,一边指挥弟子们救火,一边要跟司马凤拼命。

司马凤也觉得这事情做得不太地道,时机更是没拿捏对,但阿四是护主心切,他也不能责怪他。司马凤和邵金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江湖上但凡有头有脸的都特别轴,失头颅事小失节事大,因而就算再怎么愤怒,乌烟阁的弟子也不敢干出以多打少的事情来,只分出十几个提了刀剑,团团围着自家阁主和这个混账少侠。司马凤挡了几招,忽听有弟子大喊了声“夫人”。

邵金金立刻收手跳出战圈,以为是贺灵一个人逃下来了。谁料绕过那噼啪大烧的火走出来的不止贺灵,还有一个紧紧拉着贺灵手臂的迟夜白。

“迟夜白!!!”邵金金声音都岔了,“放了她!!!”

迟夜白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人。

他追上和制服贺灵花了点儿工夫,但并不麻烦。贺灵似是怕了自己,见着邵金金便哭了,但一声都不敢再出。

司马凤看着迟夜白,无声问他:“你居然劫持女人作人质?”

迟夜白看了眼正冒着乌烟的乌烟阁,也无声问他:“你居然烧了人家的房子?”

两人都觉得不好再互相问下去了,齐齐转头看着邵金金。

邵金金只怕贺灵出事,稍稍冷静下来才瞧见迟夜白手里的小娃娃。他喘了几口大气,哑声说道:“是的,都是我做的。偷娃娃,杀娃娃,扔娃娃,全都是我做的。”

他忽然承认,让司马凤和迟夜白都愣了一下。

乌烟阁的弟子们训练有素,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火给扑灭了,可惜火也烧得欢,才一会儿就把半个门楣和房顶都烧酥了。贺灵听着身后房梁嘎嘎作响,又看着自己丈夫满脸焦急,捏着自己手腕的迟夜白虽然长得风流俊俏,但落在她眼里不异于一个青面修罗。鼻中充盈的烟火气越来越盛,引燃了她压制多年的记忆。

贺灵大声狂叫起来,满脸是泪,疯狂地在迟夜白手里挣扎。

她一旦发狂力气就大得可怕。迟夜白一只手差点捏不住她。正惊疑中,忽见一直握剑站在面前的邵金金松了手。短剑当一声落在地上,邵金金也随之咚地一下,跪了下来。

“迟当家,请放了我夫人。”邵金金硬着背脊,艰难地弯下,重重冲着迟夜白磕了个头,“她身子不好,受不得惊,请迟当家发发善心,别为难一个重病的妇人。都是我做的,都是我的错,是我……”

司马凤飞身落在迟夜白身边,正要开口说话时便看到迟夜白慢慢地松开了手。

啧,还是心软。眼前人太多,司马凤不能开声提醒或斥责,又不舍得斥责,只好由着迟夜白了。

可是他虽放开了手,贺灵却仍旧没有动。她半蹲在地上,紧紧揪着自己衣领,又哭又叫,看上去既凄凉又十分吓人。邵金金跪着挪了两步,温声喊了句“贺灵”,贺灵的哭声一下停了,抬头盯着邵金金看几眼。邵金金脸上长了胡子,多了些纹路,和年轻时不太一样。她惊疑不定,邵金金又喊了一声:“小灵,是我,阿邵。”

贺灵大喘着气,终于不再犹豫,哭着扑进了他怀里。两人都跪在地上,邵金金将她紧紧抱着,抬头看向司马凤和迟夜白,脸上流露出哀求之色。

“我妻不能受惊。这儿这么乱,随时能让她想起当年照梅峰的事情。”邵金金低声道,“安顿好她之后,我跟你们回衙门。”

迟夜白不由得点点头。他心中有许多疑窦,但似乎都可解释。见贺灵哭得凄惨,又想到当年照梅峰发生的惨案,他几乎看不下去。

在他身边的司马凤却突然弯下腰,把声音压低,很轻很沉地开口:“贺灵,都凑够数了吗?”

众人都是一愣。迟夜白常年跟着他,立刻知道他这种语速和口吻是在做什么:司马凤正在诱导贺灵开口。

他忍不住一把拉住司马凤:“司马……”

邵金金也反应过来,眼中顿时透出几分绝望:“不用问她!是我!问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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