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作者：春溪笛晓
01
宣景玉是师门里最娇气的小师弟。
师兄们出门带了东西回来，他总要问：“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如果不是，宣景玉就不要。
有次大师兄回来得急，没单独给他买礼物，他置气了好些天，没理大师兄。
大师兄没法子，只能给他弄来一条漂亮的黑蛇。
02
黑蛇又凶又漂亮，很听宣景玉的话，宣景玉很喜欢。
有人让他不高兴了，宣景玉就让黑蛇咬他们，弄得师门上下谈蛇色变。
宣景玉却高兴极了，只有他一个人有呢！
不知不觉，黑蛇长大了，昂起脑袋时有宣景玉那么高。宣景玉一点都不怕，每天亲自喂黑蛇吃东西，和黑蛇一起洗澡。他说：“现在你比我厉害，以后我会比你厉害，等我长大了就换我来保护你。”
黑蛇缠绕在他身上，吐出信子轻轻舔他。
“痒。”宣景玉开心地笑。
03
黑蛇越长越大，师门中的人越来越怕他。黑蛇白天一步不离地跟在宣景玉身边，晚上却偷偷溜出去，有时候杀人，有时候杀异兽。
这既是蛇类变强的方式，又是黑蛇解决一些不想看到的人的办法。
简单又直接。
师门附近命案频发，大师兄奉命去追查。
最终查到黑蛇身上。
“景玉，不能再留着它。”大师兄说。
宣景玉本来是不信的，后来大师兄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他才明白行凶的确实是黑蛇。
“它甚至还想杀死我和师父。”大师兄说，“你还要留下它吗？”
宣景玉紧紧地抱着黑蛇。
过了很久，宣景玉才说：“我自己来。”
宣景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黑蛇推入毒雾深渊。
没有人曾从里面活着出来。
04
宣景玉一天天长大。
他没有再问“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有一次宣景玉出去历练归来，发现师门被烈火焚烧成了灰烬。
师父和师兄们都死在大火之中。
宣景玉埋葬了师父和师兄们。
05
师门上下只剩宣景玉一人，宣景玉又不是天资过人的天才，修为平平，自然免不了被人欺辱。
在宣景玉被一伙歹人打成重伤之际，黑蛇出现救了宣景玉。
它已经化为人形。
很多人都叫他宗主。
宣景玉听着底下人议论，知道他有个捧在手里的宝贝，为了让对方高兴经常天南海北地找些稀奇玩意哄对方开心，样样都是独一份的。
有次宣景玉被他按在床榻上折腾时，听到有人敲门。他顿时就停了下来，出去开门，隔着重重帷幔，宣景玉看不清人，只听出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天真烂漫。黑蛇开宗门，入尘世，为的便是让这少年无忧无虑长大。
真好。
宣景玉想。
06
宣景玉精神不好。
身体也一天天虚弱下去。
黑蛇找神医给宣景玉调养身体。
宣景玉听得认认真真，喝药也乖顺无比。
病还是好不了。
“心病我治不了。”神医摇着头离开。
黑蛇走到宣景玉面前，捏着他的下巴说：“你推我入毒雾深渊，难道我还要救你师门？”
这是他头一回与他说话呢。
宣景玉合上眼，暗暗想着。
07
宣景玉终于被放出房间。
他和少年见了面，少年有双亮亮的眼睛，眼里写满好奇。
“你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你？是玄哥哥的朋友吗？”
玄哥哥。
自己是黑的，就起名叫玄，真是一点品味都没有。
宣景玉笑着说：“是啊，我是他朋友，小时候认识的。”
少年看得呆了呆，忍不住说：“你长得真好看。”
08
许是黑蛇仇家太多，不过是在凉亭中坐了坐，宣景玉和少年都中了毒。
黑蛇回来时两个人都性命垂危。
神医说：“解药暂时只有一份，你看给谁。”
黑蛇捏紧手里的解药。
“捏碎了可就不能用了。”神医提醒，“另一份明日一早应该可以配好。”
黑蛇走进屋内，把解药喂给了少年。他坐到床沿，看着少年沉睡的侧脸。当年他奄奄一息逃出毒雾深渊，少年救了他，偷偷给他吃的，偷偷给他找草药。他救少年是应该的。
至于宣景玉，就是死了也活该。
09
少年醒了，黑蛇让他去休息。
宣景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其实还能听清外面的声音，但没有睁开眼。
他想，也许也没有睁开眼的必要了。
第二天一早，神医把第二份解药配好了，黑蛇拿着解药走进房间，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
宣景玉不在了。
黑蛇眉头一跳，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