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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徐后传(199)

那栾小姐似乎将徐妙仪的解释听进去了,又疯疯癫癫的说道:“寒山问拾得,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过十年后,你且看他!”

言罢,栾小姐突然跳下交椅,推开婆子,径直冲到窗台边,猛地推开窗户,对着窗外咆哮的风声,雨声,雷声和可怖的闪电大声叫道:“老天爷!你说过十年后,你且看他!十年之期已到,报应呢?报应在哪里?我看不到!看不到啊!是你记性不好,还是我瞎了眼啊!”

一语惊人!

栾小姐趴在窗台上,大半个身躯都伸在外面,摇摇欲坠,鬓发散乱,犹如厉鬼,几乎要坠下高高的塔楼,婆子吓呆了,朱守谦忙跑过去拉住了栾小姐,“你刚才说十年之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要遭报应?”

栾小姐奋力挣扎,但是朱守谦是男子,她挣脱不过,这时一道闪电再次劈下来,看清了朱守谦的相貌,栾小姐突然停止了挣扎,顺从的跟着朱守谦坐下,痴痴的看着朱守谦,“谢家姐姐?你好美啊,你坐下来,我给画像好不好?”

一说起画画,栾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迅速铺好画纸,在琉璃灯笼和电闪雷鸣中开始作画。

朱守谦顿时愣住了,徐妙仪低声道:“表哥,她可能把你当成了姨母。”

朱守谦男生女相,长的像母亲大谢氏。当年谢再兴和知府栾凤是好友,两人一文一武,配合默契,守在金华城,和张士诚的军队周旋,按照年龄推算,栾凤的女儿当时十余岁,认识朱守谦的母亲也实属平常。

“栾小姐……”朱守谦开口想要继续问,婆子嘘声阻止了他,“小姐作画时要安静,一旦被打断了,她就尖叫发疯,乱砸东西,哄好几日才静下来。”

朱守谦和徐妙仪对视一眼,只得停住,任凭栾小姐妙笔生花,从勾勒到上色一气呵成。汗水湿透了脊背,栾小姐浑然不觉,已经沉浸在画作之中。

铛铛!

洪亮庄严的钟声穿过雷雨,传到了塔楼中。这就是寒山寺著名的夜半钟声了,徐妙仪在苏州城听了八年钟声,从未有过今夜的诡异之感。

一时画成,栾小姐停了笔,拉着朱守谦的手,眼神恍惚有却把青梅嗅的少女之态,“谢家姐姐,你看我有无长进?”

一看到画中人,朱守谦顿时呆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他的泪水犹如决了堤,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徐妙仪定睛一瞧,栾小姐刚才虽然是对着朱守谦的样子作画,但是画中人栩栩如生,赫然穿着女装,佩着凤钗,姿态婀娜,风流无双,是姨母大谢氏!

难怪朱守谦会情绪失控。

徐妙仪见栾小姐神情稳定,目光清亮,不像刚才那样呆滞,便柔声问道:“你和谢家姐姐很好好吗?那谢叔叔呢?你恨不恨他?”

“谢叔叔?”栾小姐初时一呆,而后茫然,“为什么要恨他?谢叔叔很好啊,谢家两个姐姐温柔又漂亮,我怎么画她们,她们都配合着,可有耐心了。”

徐妙仪顿了顿,想了想措辞,继续问道:“可是谢叔叔他……他是个武将,很凶的,你不怕他?”

栾小姐摇头道:“谢叔叔对我很和善的,他就是打仗的时候凶,但我父亲说了,打仗的时候,你要是不凶,就活不下去呢,我想要谢叔叔或者,所以他凶一点才好嘛。我不怕他的。”

徐妙仪继续引导者栾小姐,“你还记得你父亲最后对你说过什么吗?关于谢叔叔的。”

栾小姐揉了揉额头,面有疲倦之色,说道:“我父亲和谢叔叔?哦,我父亲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相信谢叔叔,谢叔叔是个好人。”

“可是……”栾小姐目光迷乱,喃喃道:“可是又有什么用呢?父亲死了,谢叔叔死了,世人谤他,欺他,辱他,笑他,轻他,贱他,恶他,骗他,十年了,这天依然是黑的,从来没亮过。”

栾小姐蓦地哈哈大笑,再次推开了窗户,对着寒山寺夜半钟声大声背诵着屈原的《九江.涉江》一章,“接舆髡首兮,桑扈裸行。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第96章 阿鼻地狱

栾小姐疯癫的话语中透露出各种警示之语,朱守谦和徐妙仪听者有意,觉得句句惊心:莫非谢家真有冤情,就连栾知府夫妇的死也颇有蹊跷?

栾小姐夜半推窗发疯,几次都差点挣扎着跳出去塔楼,坠楼而亡,婆子们没有办法,只得要身强力壮的朱守谦将栾小姐抱回静室,徐妙仪施针,并化开一个安神的药丸,给栾小姐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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