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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62)+番外

作者: 刘熵 阅读记录

是谁偷走了她的心?

邬玉志跪在枕头上,膝盖底下的那团棉花硬的像一团铁,她身体僵硬地弓着,却有些微的神经性反射到了大脑的前额,她不顾一切地遵从这种神经反射,用额头磕着铁质的床栏“砰砰”响。世界在她眼前摇晃,碎裂成许多平行宇宙——人物、事件、时间、地点都没有变,却又都陌生了。

姚曼丽将邬玉志拉出病房,让她靠在医院走廊上的长凳上休息。不一会儿,她拿来一袋饼干、端来一杯热牛奶递给邬玉志。邬玉志直愣愣地看着雪白的牛奶和雪白的医院,寝食难安。

“我是不是错了?”

“你没有。”

“那是不是我爸爸错了?如果他不去管闲事,我们家就不会这样痛苦。”

“一个人的对与错很难衡量,这不是考试做卷子,可以打勾或者画叉;对与错也不是恒定的,随着时间的变化,对与错的标准会变化,它们本身也会变化。”姚曼丽说,“就好像当时我认为白学文没有害邬抗,所以选择隐瞒真相,不把事情闹大。但是,现在看来,我做错了。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的眼界是有限的,结果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当我以为可以掌控结果的时候,就是错得最离谱的时候。”

“为什么爸爸要明知不可为而为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玉,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邬玉志没有拒绝。

“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拍照,总找人当我的模特来提升摄影技术。白学文是我最喜欢的模特,他在镜头面前很自信、意气风发,怎么拍都好看。我发现我热烈地爱上了这样的白学文,我相信他也一样。但是他因为别的原因,没有选择我,选择了舒予苏。我不恨他,我知道他身不由己。他觉得有愧于我,给我介绍了一位良配。顾医生很好、真的很好,只是不是我爱的人。就这样过了十几年,我和白学文的关系一直像一杯温开水一样,热度没有完全消退,但也没有添柴加薪使之沸腾。直到白学文接了温泉疗养院的工程后,黄崇让我给他当助理。这杯温开水终于煮沸了。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也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在呼唤,引诱我打破自己的誓言。我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觉得我是不是错了?”姚曼丽自问自答,“当初放弃爱情不是坏事,现在遵从内心也可以。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也不后悔现在的决定,但我后悔的是年轻的时候没能分辨自己的真心,现在又没能守住自己的初心。这才是人生最大的败笔。”

姚曼丽把热好的牛奶放到邬玉志手里。

“孩子,人这一辈子很难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要轻易下结论,你爸爸做了他认为该做的事情,你做了你认为该做的事情,只要这件事情跟你的初心保持一致,那么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后悔。”

“什么是初心?”

姚曼丽扯起降落伞似的的嘴角。

“如果我明白的话,就不会糊涂了。孩子,别人告诉你的不算,自己领悟到的才是真的。”

邬玉志喝了一口热牛奶,吃了几片饼干,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里,她看见爸爸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她喜极而泣,哭着醒来了。

自从邬家把怀疑的矛头转向黄家,黄权便在学校里处处为难邬玉志,诬赖她是“贪污犯的女儿”。顾念和白冰晖向邬玉志伸出援手,希望能帮助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刻,但她拒绝了。她没法说服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仍然将那两个人当成最好的朋友。

白冰晖像从前一样,耐心地守在邬玉志身边,他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至少淡化一切,就像一剂良药,虽苦口,但只要坚持服用,早晚会解开邬家心里的结,早晚会等到小玉的原谅。他以为时间会很多,多到无知无觉,多到白头偕老;他没有料到不听任何人指挥的时间也会是一剂毒药,滴水穿石,刮人骨、剜人心,物非人非。十五年里,白冰晖麻木地守着时间,一点一滴折磨自己,好像寄居在另一个人的躯壳里,过着另一种人生,不是白冰晖,却似邬玉志。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邬家的存在、邬玉志的存在,邬家没有抛弃他、邬玉志也没有离开他,他为邬玉志活着,他活成了邬玉志。

时间好像把他的灵魂驱赶到了一片荒漠里。人生如寄,命不由人。

邬家在某一天晚上离开了局机关,静悄悄的,没有人知道。白冰晖怎么也敲不开邬家的门,他的手抚在掉了漆的木门框上,潮湿透入手心,他握紧拳头,潮湿感愈发浓重,但依旧什么也没握住。上一次分手的情景历历在目,当时他乐观地以为还有机会挽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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