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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皆仇敌(7)

但是这也只是人云亦云的流言,谁也不知那第一人禾沉到底是何修为。

容不渔大概觉得怕鬼一事太丢人,没再说话。

犹襄只好道:“那结界还补不补了?你瞧见那寒潮没有,马上就到,那蛛网撑不了一时半会就会全部碎完了。”

容不渔坐在城墙边半天,才握着伞柄站起来。

他单手握着伞,纵身一跃,白衣飘然,仿佛同雪融为一体,转瞬落在地上。

容不渔看也也不看远处,手微微抬起,五指轻旋着一挥,青木似的灵力如同枯木逢春般从他指尖倾泻而出,游蛇般宛转冲向半空中破碎的缺口。

只听到一阵琉璃碰撞之声,原本隐隐可以瞧见的裂纹在转瞬间被修复完整。

与此同时,寒潮突临,骤然撞在修复好的结界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若是容不渔再晚一瞬,恐怕那雪山似的寒潮就直接将这岌岌可危的结界整个撞碎。

容不渔毫无诚意地说:“好险。”

犹襄:“还不是因为你拖沓。”

容不渔握着伞柄轻轻旋了旋,将伞柄处悬着的玉石转得叮铃作响。

“这城界恐怕是撑不了太久。”容不渔道,“这些年来补了东边破西边,迟早有一天连我都补不了。”

犹襄:“还不是因为你废物。”

容不渔:“……”

犹襄说话太不客气了,淡定如容不渔一时也有些接不上茬。

大功告成,他也不再城外挨冻,身形在原地瞬间消失,很快出现在城中长街之上。

容不渔正要往回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宛如幽魂。

“救……”

容不渔顿在原地,盯着声源之处,面无表情道:“犹襄,是鬼吗?”

这回他倒是没掩饰,直接姿态从容地将自己的恐惧明明白白说出来了——如果不是犹襄感觉到他握着伞柄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还真的以为他不怕了。

犹襄没好气道:“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没有鬼。”

容不渔不着痕迹吐了一口气,既然是城中人的话,他倒不怎么忌惮了。

他抬步缓慢上前,在路过一处屋舍时,瞧见了方才幽魂似求救的人。

那人半躺在屋舍旁的阶梯上,下半身已被冰雪冰封在地上,几乎和冰雪融为一体,此时正哆哆嗦嗦地扒着阶梯妄图往上爬。

只是挣扎了半天,身体却一动不能动。

容不渔停下步子,垂眸看了他一眼。

那人几乎被冻成冰块,恍惚间听到脚步声缓慢回头,已经有些发散的眸子瞧见容不渔,猛地一缩,几乎是狂喜地看着他。

“容……容三爷……”他嘴唇发紫,话也有些含糊,“容三爷,救……救救我……”

容不渔不太认人,听到声音才认出来此人是谁——他每回在长街抱着花路过,第一个出声讽刺嘲笑的,便是这人。

容不渔垂着眼看着那人一眼,眸子微微一弯,停也不停缓慢往前走。

竟然没有丝毫要施以援手的打算。

那人一惊,忙挣扎着朝容不渔喊道:“三、三爷!您……您只要将我扔到房子里便可以,只……咳咳只要两步路……三爷!”

容不渔仿佛没听到。

“容……容三爷!”那人瞧见容不渔竟然没有想要救他的打算,目露绝望地拼命道,“整个清河城都道……三爷人善洒脱,饶是有人恶言相向也断不会在意,今日只求您救我一命,来日我必定为您、当牛做马……”

容不渔依然走得缓慢。

犹襄却是听不下去了,他从伞上飘下来,裹挟着漫天风雪风一样刮到那人面前,黑雾扭曲,逐渐凝成隐隐一个人形。

他冷笑一声,道:“人善洒脱?你用错词了吧,应该是软柿子任人揉捏。之前你那般狗眼看人低,怎么这会倒是舍得下身段向你瞧不上的人求救了?”

那人忙道:“是是,我狗眼看人低,不识泰山开罪了容三爷,还望您……”

犹襄道:“往前他不反驳那些恶言,那是因为他懒得同你们这群朝不保夕的蝼蚁一般见识。”

容不渔撑着伞停在原地,头也不回,道:“犹襄,走了。”

犹襄原地再次化为黑雾,飘向容不渔的伞上,声音冷厉而讽刺。

“而他现在不救你,也是因为太懒。”

那人愣在原地。

犹襄没再管他死活,飞快飘回伞上,道:“我给你出气,气死他。”

容不渔笑道:“有这时间倒不如回去睡觉。”

犹襄小声嘀咕:“迟早有一天你得死在梦里。”

容不渔正要说话,眉头突然一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握着伞闪身冲上前方。

下一瞬,他一把将风雪中摇摇欲坠的少年接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