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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皆仇敌(212)

“小九……”

他手按在透明的结界上,张大眼睛看着阵法中摇摇欲坠的九重葛。

突然,一旁伸出一只手来,缓慢而有力地捂住了他的双眼。

容不渔浑身一僵,突然尖利地叫了一声,拼命地想要将挡在眼前的手扯开,但是他用了全部的力道,禾沉依然像是铜墙铁壁一般,死死地捂着他的眼睛。

容不渔嘶声叫着九重葛的名字,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想要扑出去。

禾沉死死将他困在自己怀里,低声道:“不怕了,容容。”

他的掌心已经被眼泪浸湿了,但是他却不敢将手移开。

容不渔自小便是个极其重情之人,就算他此时经历了再多的事,修为再强悍,也是绝对忍受不了眼睁睁看着最重视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场景。

容不渔原本还在疯狂挣扎着想要扯开禾沉的手臂,但是随着阵法中传出的声响越来越小,他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弱。

到最后,他仿佛认命似的,浑身瘫软缩在禾沉怀里,眼泪缓慢地流了满脸。

阵法停止后,像是十年前那样,一股光柱从塔顶直直射向了天空中,那冲势之大,竟然将天边徘徊许久都不散的乌云硬生生击出一道口子。

阳光从那空洞出洒了下来,将整个魔修塔笼罩住。

末行之日,停止了。

以魔修塔为中央,无数灵力飞快地蔓延至整个三界,原本寸草不生的荒原平丘随着这一场大雨,细小的嫩芽破土而出,原本渗在三界各个角落的鬼厌灵力也在飞快的被吞噬。

遍地的活尸仿佛被抽去了灵力一般,直直瘫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光柱停了片刻后,才一点点缓慢地消散了。

禾沉一直捂着容不渔的眼睛,直到他彻底安分下来了,才轻声道:“容容,你还好吗?”

容不渔长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因为方才的嘶喊声音有些沙哑:“我害死了他。”

禾沉忙道:“不是,你……”

容不渔打断他的话:“我明明是来救他的,他却因我而死……”

禾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了,现在的局面正是他一开始最想要的,但是看到容不渔仿佛死过一次的模样,他的心又开始剧烈地发疼。

他唯恐容不渔做傻事,想了想,还是道:“末行之日停止了,天道自会归还你的气运,小九他……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

容不渔不知道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他缓慢伸手抓住禾沉的手往下拉,禾沉有些犹豫,但是看到容不渔这么安静,他也顺势将手放了下来。

容不渔看着不远处阵法中安安静静躺着的人时,浑身一颤,险些直接倒下去。

他微微弯着腰,将额头抵在手臂上,浑身剧烈颤抖着,许久后才发出一声哽咽:“你说,我是浪费他的心意去寻死好,还是要恬不知耻地活下去啊?”

禾沉不知要如何回答。

容不渔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啜泣声:“好难选啊,哪一个都好痛苦,禾沉……哥,你帮帮我。”

禾沉迟疑着伸出手抚上容不渔的肩膀,感受着他颤抖的身体和绝望的情绪,轻轻叹了一口气,才抬手向他身体中输入一道灵力。

容不渔一僵,有些浑浑噩噩地倒在地上,眸子微微垂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禾沉抬手将他抱在怀里,观鹤不知何时到了,他轻声道:“小九……”

禾沉道:“带去中央城,不能让容容看到。”

观鹤皱眉:“他都这么疯了,再不把小九给他,你就不怕他恨你。”

禾沉垂着眸子,看着满脸泪痕的容不渔,半晌才道:“反正他已经够恨我了。”

观鹤只好不说话,他起身走到阵法中,垂眸看着安安静静仿佛睡着了似的九重葛,沉默片刻才将九重葛抱起,手指在他发间轻轻抚摸了两下。

观鹤心想:对不起。

禾沉将沉睡的容不渔送到了犹襄的马车上,时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追问着:“二七呢?二七去哪里啦?”

禾沉没有回答,直接转身离开。

时尘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宫遗音,道:“二七呢?”

宫遗音离得远,但是也是看到全程的,她不知要如何开口,只好讳莫如深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犹襄隐约知道了什么,没有多言,将容不渔送到九重葛的房间中安顿好,才动身离开了此地。

不知过了多久,身着僧袍的楚秋社终于跑到了五华城。

整个五华城依然是那片废墟,空无一人,空荡得很。

他跑了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楚秋社叹了一口气,将容不渔的钱袋塞到了袖子里,打算下回如果遇到了再还给他。

他手中还抓着那个花对玉给他的法阵,那个被白穷打散后又重新凝聚起来的小人正趴在上面呼呼大睡,没心没肺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