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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与谁共(49)+番外

言影山背着手踱进来,并没有吃惊于儿子等在这里,只点点头问他说:“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吗?”

言峻手法娴熟的泡着茶,微笑说:“爸,来尝尝这茶。”

“你一开口叫我‘爸’,我这心里就打鼓,不知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言影山难得的与他说了句玩笑话。

言峻笑得眉眼弯弯,说:“周素跟我说自从她嫂子进了门,您就变得接地气了,看来还真是这样。”

话里话外恭维的是一个,夸赞的是另一个,这样明显又稍显拙劣的谈话技巧,实在不像言峻平日里的手段作风,言影山心里默默的想这是关心则乱呢,还是在示敌以弱?

言峻垂着眼泡茶,但对面父亲任何细微动作都看在心上,抬手将一小盏茶推过去,他的笑容看上去既温暖又从容:“过年有什么特别安排吗?三十晚上抽一个小时回来吃顿团圆饭如何?记忆里自从妈妈走后,我和周素就没能齐整陪您吃过一顿年夜饭了。”

言影山点点头,“可以。”

“辛辰说她亲手下厨,问您有什么想吃的?”

“吃什么有什么要紧,一家人齐齐整整最重要。”言影山低头品茶,不动声色,“家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吃什么都香。”

言峻捻在青花瓷上的手指,顿住。

“我听说沈齐风前一阵差点闯到您面前?”言峻只那一顿,便说起了其他,“若是方便,不如见一见他,他也算我看着长大的,脾气性格都好,或许真的适合周素。”

言影山既不点破也不含糊,四两拨千斤的:“你的眼光总不会有错。”

这样的一来一往、话中有话,从很久以前起他们父子就各自习惯了,云淡风轻,杀机暗藏,每一个标点与嘴角上勾的弧度微妙异样都是一重涵义,言峻以前甚至享受这种聪明人之间心领神会的冷淡含蓄,但今夜,他却感觉分外不舒服。

恒温空调下背上微微冒着汗,灯光太刺眼,他抬头望向父亲时不得不眯着眼睛。

“爸,如果不是她,也不会是别人。如果她做不到,我也做不到。”言峻忽然就将离题千万里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这是他头一回将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这样坦然的摊开在父亲面前。

他带着辛辰来北京过这个年,自然是有备而来,但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悲凉情绪,让他这一阵以来饱受压抑的无助与凄惶喷薄而出,遂而一发不可收拾,横心一赌。

而言影山瞬间宽慰的神色,让言峻除了押对宝赌赢了的大石落下,并且还终于想起了:面前这他小心翼翼防备着的人,是他的父亲,是他即便强大无缺或者卑微低贱,这世上最该爱他护他的人之一。

复杂又强烈的情绪,大悲与大喜,言峻望着书桌对面不动如山的老父,心头几番地动山摇,喉头耸动了一阵,声音有些嘶哑的叫了声:“爸……”

言影山当初知道消息后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他从来没想过控制这个儿子,也从来没想过能够控制得住这个儿子,此番不过是想探探言峻的底线,看看他的反应,而此刻面前这样出乎意料诚恳直接的言峻,让他也多年未曾有的心头悸动。

这父子俩,其实是一样的秉性:小心谨慎,心思深沉……为了他们各自深爱着的人。

“很晚了,早点去休息吧,辛辰头一次在家里过年,有的她忙,她到底年轻呢,你要在一边留心看顾她。”言影山站起来往外走,步履很稳,背影却已微有弯偻,“沈家那小子可以见一见,你做主安排着;辛杨那孩子眼神清澈,是个正派可托付的……我就说你眼光不错,这些年别的也就算了,看人的确准。”

话音消失在门外许久,言峻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夜阑如水,寂寂室内年轻温润的男子如玉雕一般沉默着,忽微微笑起来,像深夜开放的昙花,寂然无声,平心气和。

他看人的确准,看自己也一样,人生那么长那么艰难,时刻被迫为难的做着选择,而他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却都顺心顺遂,无往不利,言峻从未像此刻这般心满意足过。

**

这样短暂又激烈的一场斗争终以出乎意料的和平方式落幕,辛辰却连察觉都未曾。年渐渐近了,首长夫人借口身体不适终日不露面,家中过年事宜都是辛辰在操办。

有人原打着的是她不知习俗、失礼丢人的主意,可没成想这丫头,你就是给她习俗她还不乐意按章照办呢!

周素躲着沈远和沈齐风两个,因而也一门心思的跟着辛辰跑前跑后,一个手里攥着钱和权,另一个不是好东西不入眼,姑嫂俩有商有量,出了不少点子,想了不少节目,事情办得不仅漂亮,还新意百出。

言影山听了周遭不少赞美惊叹,心里想小丫头能有什么出彩的,大家不过是在给言峻个面子罢了,可却还是抽了个空回去,眼见为实。

他回家时辛辰正写对联,没在书房,而是将红彤彤的对联纸用镇石压在正厅不常用的长餐桌上,小丫头站在桌前,挥着几乎有她胳膊粗的乾隆狼毫大提斗,正挥毫大书特书,不亦乐乎的陶醉表情。

桌旁长长两排椅子上已经晾了好几幅成品,言影山一路走过去一路看,字倒真还有几分模样,女孩子的字有力道的少,更难得这样笔锋刚正的,言影山心想要是也像言峻由他亲自启蒙,或许能成大器也未可知。

辛辰听到脚步声,抬头时首长大人已经走到近处,背着手看着她刚写完的这幅,肃声念了出来:“恭贺人间新岁,百鸟鸣春,叽叽喳喳;朝贺盛世如旧,群虎献瑞,嗷唔嗷唔。”

念完言影山就沉默了。

辛辰更沉默,沉默的瞠目结舌,如遭雷击。

她本来自娱自乐、沾沾自喜,还正得意洋洋的想晚上要拿给言峻看,没想到会被公公抓个现行!早就听说首长大人满腹诗书,言峻一笔好字都只是得了他爹的皮毛真传,辛辰凄惨的想这会儿公爹大人一定已经觉得她疯疯癫癫,不伦不类了。

“缺个横批。”言影山沉吟片刻忽然说。

“啊?!”辛辰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不敢置信的反问。

言影山从一旁笔架上抽了一支狼毫,饱蘸浓墨,下笔如电,在洒金大红伐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两个大字,是乃横批曰:“胡闹”

写完他颇为满意,左看右看,还转头问儿媳妇:“怎样?”

辛辰哭笑不得的点头:“好……合适,爸爸您好厉害!”

言影山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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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

中午言峻回来接她去和孟青城他们吃饭,听说了横批的段子,顾不上赶时间,兴致勃勃的拉了辛辰去围观首长大人的墨宝,啧啧赞叹之余还告诉辛辰说:“前几年有个世叔替人求首长墨宝,风风雨雨几十年的交情了也没能得手一个字,你‘叽叽喳喳嗷呜嗷呜’就得了,幸甚幸甚!这以后就是我们家传家宝之一了,传媳不传子,收好收好!”

辛辰就跳到他背上揪他耳朵,“臭言峻你敢嘲笑我!”

言峻哈哈大笑,背着她在屋里走了两圈,外面忽然传来辛杨前所未有的兴奋声音:“哥哥!哥哥!哪里来的大狗?好可爱!”

辛辰拍坐骑停下,疑惑的问他:“什么大狗?”

言峻把人放下来,拉搂她边往外走边解释:“……说是从C市带回来的,梁氏一个老总家养了好多年的,上个月落小狗,孟青城正好在,就送了他两只,前天我看见了随口说了句毛色挺好,他就送了一只给我,我刚带着一起回来的,给你养着玩儿吧!”

辛辰开门一出去见辛杨跪在地板上,两手搂着一只有他半个身量高的哈士奇,小手插在哈士奇脖子的毛里头玩儿,狗狗温顺的蹲在那里任他蹂躏。辛辰却担心:“当心咬了你!快站起来。”

辛杨不肯撒手,难得的不听话了:“它不咬人,它舔我手!”

辛辰见弟弟这么喜欢,无奈的转头说言峻:“你就添乱吧,养狗和养小孩一样麻烦,我都已经够忙的了!”

言峻笑:“多只狗家里热闹些,也能陪辛杨玩。”

辛杨直点头,忽然站起来到辛辰面前,向她承诺一般格外认真的说:“我会照顾它,姐姐,不会麻烦你的!”

辛辰心里“咯噔”一下,就怕刚才自己的话让辛杨多想了,忙蹲下来摸摸他脑袋,点头说:“那好啊,以后我照顾你,你负责照顾它。”

辛杨被她摸头有些害羞,腼腆的笑,高兴无比的用力点点头。

**

辛杨下午有书法课,言峻和辛辰送了他去老师那里,调头去赴孟青城的约。

几个“优秀青年企业家”包了一个正热门的车展现场闲步挑车,辛辰礼貌性的感谢孟娘,说辛杨很喜欢狗狗,有劳他费心了。孟青城一面真诚的与她敷衍客气,一面挑了眉,用“您也太会颠倒黑白了”的眼神扫言峻。

奈何太子不动如山。

辛辰私下悄悄问言峻:“我怎么看孟青城笑得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言峻没听到,他看中了第二排的一辆雷克萨斯超跑,正示意边上人去下定,辛辰撅了撅嘴,故意叹了口气,提高声音叹道:“自怨愁容长揽镜,悔教夫婿觅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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