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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60)

作者: 慕糖鹑 阅读记录

寂静的卧室里于是发出了几道清脆的声响。顾迪闭了闭眼睛,握上妻子不知轻重的手,道:“我失业了,雯雯。老段把我给解雇了。”但他其实并不为这件事情担心,甚至,提前就有了这种打算的他还事先为段维庭暗暗培养了新的助手。不过他的妻子就不一样了。失业代表着一个家庭月收入的终止,而且还是一笔不菲的月收入。

他很期望看到蚊子脸上的表情变化,可一片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当他心里感到不安,还想开口再解释一些什么的时候,蚊子却突然开口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下属哎,老公,”女人伸出食指,放在顾迪的脸颊上杵了杵,嘎吱笑出声,“你不跟你的老板一个鼻孔出气,反而跟老板的前女友一个鼻孔出气!”

单从这句话来看,一定会让人产生误会。可这句话放在他们这个小家庭里,反而变成大和谐的好事。蚊子光说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得意之情,还凑过去亲了丈夫一口,并夸赞道:“有骨气啊你!”也许是她今天发现,她和她的丈夫拥有一致的价值观,所以才开心极了吧。那时,工作什么的都已被放在了次要地位——至少对于蚊子这样的女人如此。她看重感情多于看重物质。这对于一个本就贫苦出身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顾迪这才有些放松地深深吐了口气,他拉过来妻子的手臂吻了一下,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秀发,笑了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雯雯。你是不是已经很困了,趴在我怀里睡吧好不好,咱们家里生计的大事,有我来担着呢。”

然后他们当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常年西装革履示人的顾迪,有一天竟也会“堕落”成这个样子——他穿起了厨师的白大袍,戴上了厨师的高帽子,在后厨与锅碗瓢盆们打起了交道。是的,顾迪与温梓雯夫妇经过商议后决定,在北京朝阳区开了一家普通的小饭馆,经营主要面对的群体是饭馆附近的那些公司的白领们。与其他的店面不同的是,他们经常提倡快餐,而顾迪他们经营的,却是地道的老北京家常菜。饭馆开张的那一天金花们能到的都到齐了,另外来捧场的还有人民的好公仆饶中飞饶公务员。

尚翼州因为当时身在欧洲,人到不了可礼物却托饶中飞带了过来,心意也是满满的。所以真正狠心的还属顾迪的老东家段维庭了,从头至尾一条简单的祝福短信都没有,更不要提他人能亲自到店来庆贺了。见状,顾迪要说心里没有一丝落寞那是不太现实的。当年他们的游戏公司稍有了一点成色的那段时间,大家变得比平日里更忙了不少,顾迪看他们辛苦,实在不忍心总是一天三顿地喂给大活人快餐。

那个时候,段维庭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老子想吃炖菜、炒菜!”不管什么小炒,只要不再是那种面包加肉片的快餐就好。其实在游戏公司的周围本有一家中餐馆来着,顾迪现在都记得其名字,叫“贵宾楼”。不过店如其名,能进去那里面消费的人,非富即贵,当时的顾迪经过那里,也只有仰头观看一眼再离开的份儿。所以,起先他经常是要跑到很远的小吃街一带,讨来便宜一点的家常菜给那些技术员们与老板吃。可后来他一合计,饭菜加上路上来回打车的钱也算不菲了,顾迪就没再跑远,而是买了锅灶在自己的出租屋,自己亲自做饭给大家吃。还有秋西子是她的好帮手,会帮他先买好食材,然后帮他备菜,他忙完公司里的事情回来后直接就可以掌勺了。

他的厨艺获得一致好评,因此他还获封了一个新的称号,叫“顾厨”。在顾迪的记忆里,那段艰苦的日子并没有一点苦涩的感觉。对苦涩的理解他最具有发言权,那是在夜里睡着时都会自己醒来的一种迷茫与不安定感。可在那时,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不迷茫,更没有对未来的不安。包括他后来随着段维庭羽翼的丰满、壮大,自己也变得富有,可当时的那种充实与快乐,反而就只永远地停留在那个时刻的记忆中了。所以,他把自己和蚊子的新店取名为“顾厨”。

他们发出去的邀请函上还特地为店名做了设计,段维庭对这些向来敏感,所以他不可能注意不到。可他还是没有出席“顾厨”的开业典礼,这让顾迪感到一些小小的失落。他了解段维庭如了解自己。比起勇敢地去追求,段维庭更喜欢去放弃,所以他大概在心里已经放弃了这段九年的“战友情”,如同他决绝地放弃一段爱情一样。顾迪这样想时,轻微地叹了口气,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向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