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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芳(274)

作者: 须弥普普 阅读记录

郭东娘这才就势停了下来,哈哈大笑,道:“看你这德行!还笑话别人,先瞧瞧自己罢!”

又转向郭安南道:“大哥,你问那沈姑娘做甚?”

她只问了一句话,郭安南却是显出十分局促的样子,支支吾吾了一阵,半晌才回道:“也没什么事,只忽然想起来,就顺口一问罢了。”

郭东娘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上回同长兄一起去裴家的时候,她就起过疑心,觉得郭安南对沈念禾太过关注,有些不太妥当,当时虽然不好直说,回来后却一直惦记着,此时见得对方这个情状,越发忍不住多想。

郭家有头有脸,如果那沈念禾父母还在,也无什么冯蕉的事情,倒是良配,说不得自己这一边还高攀了,可眼下形势逆转,郭安南将来若要登云梯,沈家却着实不堪配了。

要是小门小户的,做妾也无所谓,偏偏她这个出身,轻了也不是,重了也不是,当真敢说出一个“妾”字,怕是冯蕉从前的门生故旧都要出来骂街。

郭东娘同长兄幼弟一齐长大,自然知道郭安南面上看着沉稳内敛,实际却倔强得很,往往不撞南墙不回头,认准了什么,就死命钻牛角尖。她生怕此处有什么不好,又因听得郭向北白日间许多抱怨话,也有些把不准,担心他人太蠢,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索性抽了个空档,隔日同幺弟同去。

郭向北一大早爬起来,才出得门,半点没有准备,就见得门外两匹高头大马,最为神骏的那一匹上头高高坐着一人,正满脸不耐烦地瞪着自己,道:“你一个办差的,都辰时了,还不出门!”

而原本一直跟着自己的伴当则是一个两个低眉顺眼牵着马跟在后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使劲冲他使眼色。

郭向北揉了揉眼睛,愣道:“姐,你在此处作甚?”

郭东娘道:“废话怎的这么多,我跟你去荆山下头看看堤坝同圩田,就当是长见识了——怎么,你不肯?”

郭向北向长兄求救,想要回州学读书,最后没求成,前一夜都没睡好,本来就头昏脑涨的,此时只当自己在做梦,好悬脑子还能动,忍不住问道:“姐,你要去看那荆山圩田同堤坝,同爹说了没说?爹他给不给的?”

郭东娘冷哼一声,道:“我要出门,爹甚时不给过,我又不是你,见天闯祸的!”

这话道倒也不是胡说,郭保吉对女儿十分放任,从来是由着她的性子来,倒是管束两个儿子严格些。

郭向北一言不合,又被教训了一顿,一时也有些发蔫,有心不想让她跟着,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更不敢让叫人去问郭保吉,只好磨磨蹭蹭地上了马。

郭东娘把马鞭往半空中一抽,打了个鞭花,催促道:“磨磨唧唧的,你再耽搁,我就不等你了!”

郭向北只好唉声叹气往前跑。

郭东娘连着跟着弟弟连着去了好几日,先到小公厅点卯,转而去下周村镇征召民伕。

她比郭向北多个心眼,脑子也活,很快就看出来那裴继安已经算照顾郭家人,给的都是些虽然远,却十分整齐的事情,安排的地方也大多在清池县左近,显然是考虑到郭安南在当地做官已经做了小半年,多多少少有些熟人,能带一带亲弟弟。

郭向北当着裴继安的面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却是怨声载道,免不得偷工减料办差,然则只做了一回,就被揪了出来。

裴继安也不说什么,还十分和气地温言问他道:“是不是不惯做这征召民伕之事?索性用不得几日,便也快告一段落,不如我同郭监司说一声,给你换个差遣?”

一抬得郭保吉出来,郭东娘只眼看着前几日还在家里嚷着一定要换差遣,再不肯去管什么征召民伕的弟弟一下子孬得同只鹌鹑一般,嘴里哼哼唧唧认错,缩头缩尾起来。

虽然知道这弟弟不管不行,可见裴继安一个外人,轻轻巧巧就把他吃得死死的,郭东娘还是失望极了。

但凡他此时口中硬气一回,至少也不负将门出身的底气,怎的如此窝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郭向北人已经几乎长成,样子也早定了性,一时半会,是扭转不过来的。

郭东娘看不过眼,却晓得这话不能同父亲和长兄说。

她做姐姐的对弟弟失望不要紧,可要是父亲也对弟弟失望了,说不得本来打算的荐官之事就要后推。

家里有廖容娘这个继母在,父亲又年富力强,未必不能再得子嗣,无论是兄长也好,弟弟也罢,早一日能出得外头,另开门户,成家立业,自然就早一日好。

至于长兄,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功夫看顾郭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