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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定暧昧(164)

“是的,他不会遗忘。所以他回到白塔后,我们都很担心。可很快我们就发现,事情比我们想象得严重,祈言的记忆出现了异常。”

伊莉莎长吸了气,回忆那段时光。

“在他的记忆中,林稚没有死去。祈言会告诉我们,他的妈妈在实验室,在花园,在开会,或者在五分钟前,才跟他说了早安,他可以详细描述林稚当时的穿着和神情。在他眼里,林稚一直在白塔,没有离开过。”

没有给陆封寒缓冲的时间,伊莉莎给出结论:“这是因为,基于极为卓绝的记忆力,祈言将脑海中关于母亲的记忆片段解构重组,形成了新的记忆,然后用新的虚假的记忆,取代了真实的记忆。”

某种猜想在心里倏然划过,立刻就见了血。

陆封寒这十年来,无论面对何等境况,都未曾感到畏惧。却在这一刻,不敢直面这个猜想。

他嗓音像是吊着千钧重的巨石,想问“然后”,字音却丝毫发不出。

“我们很快就发现祈言混淆现实的情况,还出现了沉溺其中的迹象,那段时间,他就像木偶般,在一个地方静静不动,脑中却不断虚构着记忆。用了很多办法,他才终于醒了过来。但对于混淆现实的问题,我们依然无能为力,甚至他一直服用的药物,也只存在辅助作用。”

伊莉莎接着道,“后来,也就是去年,因为祈言混淆现实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由我提议,将他送到了勒托,一方面是为保护他,一方面是寄希望于换到陌生的环境,认识不同的人,或许能对他的情况有所缓解。”

陆封寒闭上了眼睛。

像头顶利刃高悬,即将直直坠下来,将他前胸后背扎个对穿。

终是听伊莉莎说出了那句:“你死后,祈言被接回白塔,却虚构了记忆。他说你一直在他身边,没有离开,会提醒他穿拖鞋,吃饭。

甚至为了加强虚假记忆的真实性,他每天都会在手臂上划出血口,然后自己用绷带缠好,打上蝴蝶结。再告诉我们,这是陆封寒见他受了伤,给他涂了愈合凝胶,缠了绷带,很快就会好。”

每一个字,都仿佛尖锐长钉,生生扎入陆封寒的血肉里。

陆封寒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怕牵扯到五脏六腑都是痛。

他的小娇气。

连耳朵被草尖扎了一下,都能疼得皱眉的小娇气。

恍惚间,胸口的位置被划开了一道裂缝,皮开肉绽般的痛感如蛛网蔓延全身。

“后来,祈言承认你已经死了,但理智和情感相斥,他陷入了彻底的混乱,长期无法入睡,无法进食,只能靠治疗舱勉强维生,整个人如同张满的弓弦,下一秒即会崩断。我和奥古斯特没有办法,给他用上了药物。”

“什么药?”陆封寒说完才发现,喉口已然钝痛。

伊莉莎声音轻了些许:“一种消除情绪的药,起效后,他不会再感受到痛苦和悲伤,但也不会感受到愉快、满足和……爱。”

陆封寒想起祈言伸过来的手。

像握雪般浸冷。

“我和奥古斯特的想法是,先用药物将‘绝对理智’维持一段时间,后面陆续减药,尽量在最大限度地保有祈言理智的情况下,让祈言不至于被负面情绪一次击溃。”伊莉莎话里透出愧疚,“但即使是用上了这么……残忍的办法,风险依然极大,我依然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把握,能将祈言留在这个世界。”

祈言当时是处于何等无望的境况,才让伊莉莎迫不得已,用上了这样的药物,以抓住微弱的希望?

他的祈言……

这一刻,陆封寒自我厌弃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灭顶似的灼痛汹涌袭来,舷窗外护卫舰掠过的光映在他的五官上,显出窒息的痛苦。

耳边极致的安静中,陆封寒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可以做什么?”

设备室里,祈言一边将新型探测系统连上中控,一边一心二用地跟破军聊天。

因为在荒星上,陆封寒曾表示希望破军话可以多一点,祈言也就这么设置了。

现在祈言发现,一旦缺少限制,破军确实是个话唠。

托破军的福,他现在已经知道陆封寒手掌上每一个细小的伤口的来历。

“将军喜好很奇特,在晨曦星上,很喜欢在岩洞最深处久坐,看来,人类确实存在特殊的癖好。”

破军学着祈言,把对陆封寒的称呼定为了“将军”。

发现祈言没有回答,而中控系统已经打开了数据库,正接入“捕风”的数据流,破军识趣地没再出声。

直到破军提醒休息时间到了,祈言的思维才从浩瀚的数据流中脱离出来。

他捏了捏眉心,隐隐察觉到什么,偏过头,就看见陆封寒穿一件制式衬衣,在门边靠墙站着,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