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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袒(30)

小姑娘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周教授却没半点心疼的模样。

他就像万千严肃的教师那样,不,是主任。

“你没有对不起我。”他面无表情。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现在是学生,过去的十六年和未来的六年或者更久,都会是学生。学生的第一任务就是学习,你做对了题是在成长,做错了题就是在浪费时间。”

周延礼站了起来,他本来就个子高气场足,站起来以后更是居高临下。

压迫力就像平地陡然升起的高山,挡在陈佳肴面前。

他说:“陈佳肴,你本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你知道么。”

陈佳肴以为周延礼指的是她的身世和与这广阔大城市的巨大差距。

是了。

她本就跟别人不一样。

小时候在那边跟别人不一样。

长大了以为要回到自己家里了,却还是跟别人不一样。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与世界格格不入呢。

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连头都好像跟着晕晕乎乎起来。

大概就是不太清醒了,她居然有胆量抬起头来。

泪眼模糊间,连带着周延礼那张脸和那双眼睛都变得不那么吓人了。

剩下的只是无限距离感。

她本以为……她本以为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她把他的那份不一样小心翼翼藏在心尖上捧着护着,生怕它掉了没了。

如今他却冰冷着声音跟她说:陈佳肴,你本来就跟别人不一样。

陈佳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小小一隅避风港轰然倒塌。

这避风港是她偷来的,所以脆弱到根本无需狂风暴雨,只需要审判者轻描淡写一句话,所有安全感便荡然无存。

陈佳肴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

很奇怪,小时候被骂野/种的时候没有那么难过,得知亲生爷爷去世的时候也没那么难过,怎么这会儿被一个外人推开就忽然好像疼地站不住了呢。

她手脚有些止不住地抖,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是,我跟别人不一样。”

“从小到大,我都跟所有人不一样。”

陈佳肴眼泪落得更凶,她抬起手背抹了下眼睛,眼泪糊了一片,柔软的眼睫毛也被晕染得一缕一缕。

“所以你不要管我了吧。”

说完陈佳肴转身就要走,她目标直奔大门,离家之意显而易见。

只是她才刚迈开第二步,身后便响起周延礼更加低沉的声音。

“——站住。”

陈佳肴本能停下。

周延礼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动怒是什么时候,他看着小姑娘单薄却挺得很直的后背,心底蔓延起一股微妙且难以察觉的异样。

但是更多的是可笑。

一个都算不上成人的小姑娘,大晚上,想去哪?

他声音比这晚上的天都冷,“你这是准备离家出走吗?”

陈佳肴哪里敢认这是她的家。

她不说话,也不回头。

“还是,你准备食言。”

陈佳肴一怔,没明白这个食言是什么意思。

“那天,你说你不会给我找任何麻烦。”

“怎么,现在是做不到了吗。”

陈佳肴完全怔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这个承诺。

当时他说“从今往后,贾家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而她说不会给他找任何麻烦。

如今过去短短不到一个月,他对她虽然不热切,但却足够尽职尽责。

他明明没有给她许会照顾好她的承诺,却把她照顾得妥帖十分。

而她却连那么一个小小的承诺都没做到。

他有做什么吗?

他不过是说句实话,她却在这里跟他闹脾气。

忽然之间,陈佳肴清醒了。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羞耻和自责。

她自责到都不敢转身正面周延礼,怕从他眼睛里看到失望。

她宁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她再次低下头,脖子垂下去,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泛黄的发尾从少女白皙柔软的肌肤滑落。

“对不起。”

眼泪再次决堤。

她觉得自己太无能了。

好像,她能做的,只有不停地道歉。

“明天还要周考吗。”周延礼忽然转了话题。

陈佳肴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一答一,“不用。”

刚结束月考的第一周都不考。

“去洗脸,书房等我。”周延礼说。

陈佳肴愣,“啊?”

“今晚这张试卷不改完,不用睡了。”周延礼说着,率先走向门口。

路过陈佳肴的时候,他停下来,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小姑娘被泪水浸染得通红的眼睛。

他不自知地蹙了蹙眉,说:“我刚刚的意思是——”

“你是我周延礼的人,所以必须要更努力,更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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