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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沧记(50)

作者: 灌装水泥 阅读记录

如今传信法诀已施了多日,内门却始终无人应答,子明大师虽未明说,但此刻众人已心知内门危殆,贸然进入恐有性命之忧,只是如今兵临城下,剑在手中,再无恇怯不前的余地。

莫泠儿剑尖捻诀,左手两指虚虚击出碧翠灵流,一阵流光闪烁之后,赤金剑气所成的障壁便显露人前。我召出无垢,尝试与她合力击出破坏禁制,可如先前所料,灵流聚力无垢之上奋力击出,撞上禁制之后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在收获了一波绚烂的白日焰火之后,剑气便被障壁迅速吞噬,消失无踪。我收了法诀,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此,便只剩第二条路了。护持剑气通常留有施术者的意志,外人进入时,若修为无法强行破障,便可尝试袒露神魂供其检视,神魂所载为真元本心,得了认同,便能破障而入,若来者不善,将被拒之门外。只是袒露神魂相当于将真元与魂魄完全剥离,但有意外,极易走火入魔损人根本,故而此法异常凶险,甚少被人使用,只是如今,这似乎是我们最后的办法了。

我们与三位长老商议,因门内情况不明,请他们暂时留在外门之中应付变故,我将印光大师的骨灰交与子明供奉,而后便回身来到禁制之前。灰疏仍在我衣袍之内,我与莫泠儿将灵流相连,将祝湛和其余弟子护持其中,而后众人相对入定。我将周身护持灵流纳入识海,灵台大开之下,赤金剑气长驱直入,久久停驻神魂之前。一时间识海巨浪滔天,往昔岁月被剪切成散碎影像,那些幸福和快乐、坎坷和痛苦、畏惧和厌恶、甚至是点滴不可言说的求而不得,都像清晨市场上被人挑挑拣拣的蔬果,接受着毫无遮掩的翻查检视。我在翻来覆去的疼痛和煎熬中忍耐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只在须臾,这赤金剑气骤然撤出,翻涌的识海恢复平静,滔天巨浪骤然消失,涟漪散去,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我重起护持,收了法诀环视四周,发现已然身居内门之中。

与莫泠儿相视一眼,此刻我才意识到,与其说刚刚我们面对的是内门与外门的屏障,不如说那赤金禁制之内,其实是南华寺的先人在千山之上另外辟出的平行洞天。除了将熄未熄的寥寥香火,凌乱四散的斑斑血迹、处处可见的狰狞尸身以外,这禁制之内的景象与外间别无二致,甚至连莲台之上护佑众生的金身如来露出的微笑都一般的恰到好处。只是,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广阔空间里,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代替了绕梁而上的纯粹灵流,肃杀威压自四面八方破空而来,所有人都为眼前景象震惊,一时间都楞在了原地,只有鞘内神兵轻颤着,发出铮铮轰鸣之声。

莫泠儿抬手,将就要逼近我一道的肃杀剑气击退,而后捻诀施法,赤色红镰脱手而出,旋转着不断与凶手遗留的零散剑气交兵。我闭目打坐,默念抚心诀,支出护障笼罩众人。灰疏得了护持稍稍平静,缩着胳膊盘着腿靠近我身侧,他低着头,甚至不敢抬眸看向当空淆乱的状况:“真吓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吸了吸鼻子,小声的说。

一炷香的时间后,周遭才渐渐平静下来,空间里的残留剑气被红镰击碎后散逸而去,我收了护障,起身去殿外查看。虽然对现状有了猜测,但我还是存有些微侥幸,我抬头看向莫泠儿,提议道:“不如先找找还有没有活口。”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抿唇埋首四处查看。

法寺共有庙宇七座,藏经阁和宝库各一座,演武场一座,戒律堂一座,居所三十六间,另有采买、洒扫等十数处。众人花了一个时辰粗略搜索了山中角角落落,在每一具被寻到的遗体之上打下预先准备的标记。日月睛铺陈的纯白气幕之上,一百三十八条突兀刺目的绯色红痕,是这些人曾经鲜活过的仅存证据。

洞天之中毫无生机,连日月光华都是幻像。眼看日暮将至,莫泠儿将迷踪袋内所有的明珠释上穹顶。大殿那头,祝湛正擦着汗,低头翻找盛物的器具,灰疏则指着东侧,在对一名天道宗弟子说着什么,收殓遗体的任务繁重,让多日马不停蹄赶路的我们有些历乱无章。

我将一名青袍弟子的双目合上,视线扫过他流血的七窍和紧握的双拳,接着我解开了他染血的衣襟。只见胸口当中偏左侧肋下,一个巴掌长的豁口早已活血流尽,结块的黑红血痂堆砌在伤口周围,将内里皮肉衬得苍白狰狞。我按压伤口四周,接着插入银针,银针顺势戳入皮肉,而后迅速变得乌青发黑。果不其然,面对人多势众的佛寺弟子,他果断选择了借助毒物的帮助,这与曾在天道宗使用毒物的凶手再次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