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距离周府只隔着两条街,周羡渊便背着顾君如一步一步往回走。夜色静谧,昏睡的人兀自昏睡,清醒的人却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实则重活这一世,他原打算要离她远远的,毕竟前世活的太惨,死的太痛,他畏惧了,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可偏偏这一世的顾君如如斯温柔,即便他冷着脸恶语相向,她仍旧待她亲厚。纵然知道她心底只是将自己当成弟弟,他仍旧为之动容,甚至有几许沉溺。其实仔细想想,这一世的顾君如对他要比前世好上太多,只是可惜,她对他的好,远不是他希望的那种好。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偏离,周羡渊连忙回神。与此同时,顾君如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猛然伸手圈住周羡渊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脸颊,梦呓似的问道:“阿渊……开不开心?”
“……开心。”声音淡淡的,有些无奈。
小心翼翼的托着顾君如双腿,周羡渊步伐愈加沉稳。回府之后,周羡渊并未将顾君如送回桃花阁,而是送去了君如小院。实则此举也是出于私心,他并不想让周羡鱼看到她醉酒的样子……他也不想让她像此刻抱着自己一样,毫无戒备的去抱着另一个人。
自打顾君如搬到桃花阁之后,她原本的院落就改成了暖阁,里面种了不少名贵的花草,也有供主人休息的地方。周羡渊将顾君如送到暖阁之后,又遣了人去知会青霜绯檀二婢。直至确认顾君如已经睡下,这才转身回了聚英阁。
眼见着就要过年节,府里需要采买的东西太多,管家忙不过来,顾君如一早便派绯檀同丹朱出府采买。由于近来边关形势不稳,许多边民开始往关内搬迁,这些人一下子涌入沙县,造成不少麻烦。绯檀同丹朱在采买途中便被流民袭击,险些被抢走货物。这么一耽搁,回府时便已经黑了天。
入府之后,丹朱便去向周夫人报备。绯檀一只袖子被人拽掉,捂着胳膊正要回桃花阁。半路上正巧遇见暖阁的下人,得知顾君如睡在暖阁,绯檀细心吩咐道:“晓得了,你们先好生伺候着,一会我便过去接娘子。 ”
虽嘴上答应的干脆,实则绯檀也很犹豫。这些日子周羡鱼频繁催促顾君如回主屋圆房,一日日推诿下来,已经再难寻到什么借口了。倒不若今日就叫她住在暖阁里,倘若墨生再来找,见不到人便也罢了。
绯檀心里打着盘算,一路回了桃花阁。原打算将此事与青霜商量一下,哪成想一打开门,便看见青霜失了魂似的,怀里抱着一个汤瓮。
“你这是……又被大公子骂了?”自从洞房夜那件事之后,周羡鱼便待青霜极为苛刻。打骂惩戒已成了日常,偏偏他做的隐秘,顾君如蒙在鼓里一概不知,青霜自然也不会多嘴多舌去找她告状。毕竟说白了都是主子,何况顾君如也有自己的难处。青霜和绯檀一路跟着她出嫁,知道顾君如不喜欢大公子,自然也不愿在一些小事上让她与周羡鱼起冲突。
青霜抬头望着绯檀,双目渐渐找回聚焦,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瞬间红了眼眶:“公子让我把这些汤喂给娘子喝……说是她若不喝,明日便将我逐出府去……”
绯檀心思细,立时就觉得这汤不简单。走过去将那汤瓮抱起,原打算自己先尝一口,岂知青霜见她这样,立时吓得变了声:“别喝,这汤里有东西!”
“你怎地知道?”绯檀目露疑惑。
青霜咬着嘴唇,泪珠一串一串的往下掉:“今日大公子跟踪娘子的时候,碰巧被我遇到了。她见娘子与二公子玩的开心,好像很生气,便吩咐墨生去思味轩买一味药。我觉得这件事蹊跷,一路跟着墨生出了府,眼睁睁看着他把这药洒进了汤里的……”
“既然如此,这汤果然喝不得。”绯檀叹息一声,将那汤瓮放在了桌子上。两个婢子便瞅着这汤犯了难。
绯檀十分清楚,周羡鱼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手段,定然是已经失去了耐性。这段时日她住在桃花阁,约莫也能摸出几分他的性子。虽然人前表现出一副斯文和善的嘴脸,实则内心却很执拗。但凡是他想要的东西,旁人一概不能阻碍,否则就会如青霜一样,日日都不得安生。
而今周羡鱼将这汤交给青霜,是打定主意要与顾君如圆房。倘若不将这汤给顾君如喝下,即便青霜不被逐出府,恐怕也得被扒下半层皮。虽然都是下人,但到底是一起生活过许多年。绯檀原就与青霜感情很好,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里。
正当绯檀在心里盘算之时,忽见青霜原地窜起,抱了那汤瓮便要往外扔:“今日便是豁上我这条命,也不能叫娘子将这汤喝了。否则,她以后定然会责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