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如两世为人,面对如此乱哄哄的场面,仍旧礼数周全,丝毫不显慌乱。俯身将那跪在地上的人挨个搀扶起来,回首命令绯檀:“将这里的人都请到厅堂里去,茶水点心伺候着。待外面事了,我再过去同众位闲叙家常。”
绯檀应声,连忙上前为众人指路。这些人感激周家,连带对下人都十分热络。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见绯檀生的白白净净十分喜人,忍不住将她团团围住,拉胳膊拉手的嘘寒问暖。
这些人来时赶了很长时间的路,加之长期务农,身上难免沾染了许多污泥和灰尘。片刻的功夫,绯檀一身白衣就变成了黑衣。望着被抓成皱皱巴巴的袖子,绯檀有些欲哭无泪,这下她总算是知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娘子为何穿成那般模样了。
她这头对着满身污渍犯愁,青霜那头也是忙的鸡飞狗跳。
顾君如留在院中同周管家清点货物,连同鸡狗牛羊等活物一起,按照市价折成银两,分别记在学子们名下。东西清点完毕之后,便吩咐下人将活物往后山赶。
几个下人手忙脚乱顾不过来,青霜只好上手。她怀里紧紧抱着两只老母鸡,一边哀嚎,一边同那些人往后山走。
折腾了大半日,主仆三人精疲力尽,总算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顾君如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喝点水缓了缓心神,复又过去陪那些农户用午饭。眼下正值春耕,家家都有点农活需要操持。故而这些农户并未逗留太久,只简单吃了口饭,谢绝顾君如的再三挽留,匆匆告辞离府。
他们走了之后,府内霎时清静下来。顾君如便吩咐周管家重新布置厅堂,清扫院中的鸡毛猪粪等脏物。她自己则带着青霜绯檀二人去了账房,将账本交给先生,一应账目核对清楚,核实无误之后,提笔开了几张条子,盖上周府印鉴,交由青霜给学子们分发下去。
顾君如开的这张条子便是束脩的收据,学子们持着条子可以去厨房打饭或者进行些别的日常开支。有些人交的束脩多些,每年若是用不尽,也可以折成银子或者别的物品返还。
简而言之,周府开的这间私塾收费合理,经营的十分良心。短短几年便名声大噪,百姓称颂不已,人人都道周家慈善、周大人更是心系百姓的父母官。凭借这良好的名声,周大人在朝中根基渐稳,近些年来更是级级擢升。
顾君如虽未曾见过这位周大人的面,单凭开立私塾为自己拦名声的手段,就足以心悦诚服。虽然成立这私塾的目的不纯,但毕竟也是给百姓受了惠。故而对于这种行为,她并不怎么反感。
将一切事务打理妥当,顾君如累得精疲力尽。带着青霜绯檀回了君如小院,泡在桶里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亵衣,理直气壮的瘫到了床上。
她向来有午睡的习惯,今日因事耽搁,眼下虽才过申时,却早早的就困倦了。
“我睡一会儿,除非天塌了,否则别叫任何人打扰。”顾君如迷迷糊糊的一声吩咐,朦胧中似乎听到青霜应了一声,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天暗地的也不知睡了多久,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嘀嘀咕咕说话声。顾君如翻了个身,微微睁眼,便看见俩婢子均是一脸焦虑的在床边站着。
“这是怎么了?”顾君如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懒坐起身来。
“适才钱家过来送信,说是钱夫人连同几位乡绅夫人晚些时候要过来,送自家儿子的束脩。”绯檀眯着眼睛,表情十分微妙。
顾君如也是一愣。据她所知,自打这私塾开立之时起,钱夫人就从没露过面。除了每年开始授课时钱府的管家会送钱少来上学,余外的时间只有下人会来的勤一些。便是逢到交束脩这样的大日子,也只是随便派个管事送过来罢了。
这眼下突然要来登门,想来其中必有缘故。
难道是与上次她惩治钱少有关?
绯檀倒了杯凉茶送到顾君如手中,提醒道:“老夫人今日不在府中,倘若几家夫人登门,是否要准备接待事宜?”
“自然是要的。”顾君如叹息一声。
此时已是下午,待那些人登门时,差不多就是傍晚。这个时候,理所当然要准备晚宴招待。非但如此,恐怕还得准备几间客房备用。谁知道这几位夫人会不会脑瓜一抽留下来住上几日,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头疼的紧。
顾君如原来当周家主母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被各家夫人请过去谈心叙话。所叙之事无非就是婆媳不睦,丈夫不疼,侍妾争宠之类。那些夫人常年关在深宅大院里,攒了一肚子的话,见到顾君如就一股脑的往外倒。其言语不光污秽细碎,且篇幅累赘,又臭又长,宛如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