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啊——”曼希尔拉长了尾音，有些缥缈的声音在空气里逐渐变为透明。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奥德里克，想说什么，但一个侍者打断了他。
“报告三位大人，默法斯托利大人让我传达，他那里有动静了。”
赫朵蒂斯和曼希尔对视了一眼。
“难道醒来了？”女魔侍终于坐了起来，但曼希尔并没有动身的意思。“好吧，我去看看，你和奥德里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赫朵蒂斯拍了拍香水，跟着侍者离开房间。曼希尔回过头，抛了奥德里克一个媚笑，十足的引诱味道。
“她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奥德里克还是扑克脸，走到曼希尔跟前，很突然地拉起他的下巴吻上他的唇。
“要是你，我也会守着的。”奥德里克的话省略了很多，曼希尔一愣之后反应过来，双臂环上奥德里克的脖子，笑得迷倒众生。
“痴情啊——”
奥德里克没有回话，直接把那魅惑的妖精抱起来带到房间里的床上，开始狂热的占领。
***
魔主——在和约之后该称魔帝——的主殿里，几个人注视着床上的两个少年。
“他们醒来了？”后到的赫朵蒂斯出现在门口。赫法、默法和加杰尔在床边，梅隆拉坐着，基路靠着墙。床上金发的那个已经坐了起来，但房间里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怎么了？”
“赫朵蒂斯姐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默法沮丧着脸。
金发的少年看到了来人，努力地笑了笑。
“赫朵蒂斯。”
赫朵蒂斯被那柔和的语气吓得几乎要后退一步，“……你是亚雷克？！怎么会在艾尔蒙的身体里……别告诉我你们两个融合了！”
“艾尔蒙”慢慢转头，看了看旁边沉睡着的另一个躯体，然后缓缓回答。
“我和哥哥的确融合了……双生天使本来就是一个个体，因为太过强大所以才不得不分裂成两个天使出生。我们一直不知道，直到最后那一刻，我们既想毁坏世界又想拯救世界的时候，才第一次明白我们原本就是一个个体。”金发少年稍微停顿休息了一下，“所以无所谓谁是毁灭谁是拯救，我们本来就既是毁灭又是拯救。”
“果然如此……”赫朵蒂斯哼哼着，“毁灭由神主操控的世界，拯救出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两者根本是一致的。”
“艾尔蒙”点点头。
“那么……”
“好了，什么都别问了。他刚醒，需要休息。”赫法突然出声制止了还有许多疑问的众人，在加杰尔将“艾尔蒙”安顿好之后，便将所有人赶出了房间，自己也好似没有踌躇地离开，合上房门，转身去办公厅。但是他和基路的阴郁，就算只看背影也一幕了然。
“喂，默法。”赫朵蒂斯叫住了正要回自己地方的返魂者，“这到底怎么回事？看起来他们的灵魂并没有融在一起，那还是纯粹的亚雷克不是吗？”
默法无辜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但是那的确是亚雷克哥哥。”
“恐怕是亚雷克的身体……”加杰尔在旁边推测道。
赫朵蒂斯一下子恍悟，“……难道已经到了那种地步？”
“嗯……”默法难过地点头，“我给亚雷克哥哥检查的时候，因为那个诅咒，几乎所有的内脏都已经破损了，恐怕已经没办法修复了。”
“所以两个灵魂只有一个身体。但是现在这样，陛下和基路都不会满意。”
“但是如果是艾尔蒙哥哥的灵魂占着身体，那亚雷克哥哥怎么办？”
“不能找个身体，然后用你的移魂术移过去吗？”
默法急急地摇头，“不行的，移魂术一定要很多方面都合适的身体和灵魂，如果失败的话，灵魂就永远消散了。”
走廊里沉默了下来。就在三人都快暂时放弃的时候，加杰尔突然小小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
“合适的躯体的话，我倒想到了一个。”
***
赫朵蒂斯等人再次被允许进入主殿的寝房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醒来的人看起来起色好多了，一个侍者在旁边喂着他清淡的事物，基路不在房内，赫法坐在床沿，在与亚雷克交谈，但从他的动作来看还是充满着尴尬。
“还想吃么？再拿些水果来？”
“不用了，再吃下去哥哥会抱怨我把他弄胖了的。”
“亚雷克！”赫法的声音有些阴霾。
“嗯……我知道，赫法大人，可是这终究不是我的身体。哥哥的灵魂也没有消亡，所以我想把身体还给哥哥，我不该占着他，不然基路就太可怜了。”
“那么你就不顾及我的想法么？”
“我可以回自己身体，虽然破残了一些……”
“亚雷克！”赫法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说辞，“别再隐瞒我什么！那种身体你真以为还可以活下去？！”
“那么就换一个，用默法的移魂术。”
“你在拿自己的灵魂开玩笑么！”赫法的声音又低了几度，“你的灵魂那么特殊，要找到合适的身体……”
“唉呀，关于这个，加杰尔可是有个不小的好消息。”赫朵蒂斯算准了时机插嘴进来，把两人的焦点吸引过来后，顺理成章地把话题交给加杰尔。
“嗯，是的。”加杰尔走近了一些，“亚雷克你还记得你的力量不稳导致的第一次摇晃么？现在想来，应该是艾尔蒙感受到了你的力量下降而想输送给你力量，但那股力量被两界间的结界阻隔了，于是在结界边缘造起了破洞。而就在那个时候，天使树上多出来了一颗卵，那应该就是你哥哥的力量，或者说你们的力量所孕育出来的。”
“你是说，把我的灵魂移到那颗卵上？”
加杰尔点头，“按照时间来算，现在那颗卵里还没有成形的灵魂，所以应该可以算作一个空壳的身体。”
“把握呢？”赫法皱着眉，“默法说有几成的把握？”
“默法也不敢说，毕竟从没有做过这种事，而且也不能确信那样的卵就一定会匹配亚雷克的灵魂。”赫朵蒂斯摊摊手。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
“不，我想去试试。”
“亚雷克！”
“我不想霸占着哥哥的身体和哥哥该获得的东西。”亚雷克微笑着，没有迷茫和害怕，“而且会成功的，我说过，如果您爱我，那么我会好好珍惜自己。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消散的，我会在您身边。”亚雷克用双手握住赫法的手，吻他的手背，“请爱我，并且相信我。”
“……我爱你，所以……相信你！”
[十日后]
伊甸迎来了创造之初起最热闹的日子，魔帝魔侍们以及几位天使长一起光临。
“亚雷克，记住，回到我的身边。这是命令！”
“嗯，我会的。请您等我。”亚雷克笑着，然后转头向着基路，“我把身体还给哥哥，哥哥就交给你了。等我再次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追到哥哥！”
基路皱了下眉，然后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么我走了，大家都要保重。”
亚雷克放开了赫法的手，向默法点了点头。默法开始念诵让灵魂脱离身体的咒文，亚雷克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来。赫法突然一个箭步，使劲搂住那个身体的肩膀，唇贴近亚雷克，却在只差一指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你欠我这个吻，一定要回来，亚雷克，然后用你自己的身体还我这个吻！”
“嗯……”
声音已经融化在风里，艾尔蒙的身体闭上了眼睛，默法还在念着咒文，指引着从躯壳中离开的灵魂依附到天使卵上，然后融合。
“……成功了吗？”
“也许。”持续了近半小时的法术的默法劳累的倒到附近某个人身上，“灵魂没有消散，只是最终如何，只能等卵孵出来才能知道。”
“亚雷克……”赫法抬头看着那颗一个拳头都不到的小小的卵，然后闭上眼，转过身，对魔侍们下达命令，“回魔界！”
亚雷克……我会等你，在魔界一直等你。
☆、46 信仰
[三十年后]
“特瑞艾尔。”新的伊甸天使长凯维拉从屋子里走出来，“那颗卵还没有动静吗？”
“嗯。”特瑞艾尔点头，“虽然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不过因为太特殊了，所以没办法说。难道米洛维尔殿下又来信了？”
“是的。”凯维拉苦笑，“恐怕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去魔界见加杰尔殿下吧。”
“……不会遗忘了呢。”特瑞艾尔突然低声呢喃着。
“是啊，即使加杰尔殿下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米洛维尔殿下把一切说出来的时候真令人不敢置信。”
“但是是真的，我知道，因为我忘了那位最出色的圣音天使，忘了双生天使中的弟弟，也许还有更多的天使。”特瑞艾尔有些低迷起来，然后感到凯维拉温和地抚摸着自己的头。
“已经不会再遗忘了，神主已经沉睡了，不会再为了平衡而有无辜的天使被冠上罪名。”凯维拉眺望着天使树的方向，“虽然我没有亲身参与，但我认为天使长们的选择是对的。神对于我们是信仰，是父母。但是我们已经是可以独立成长的孩子了，而比起对神的信仰，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对神所象征的正义、圣洁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