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法猛地抬头，眼睛眯得似乎是发怒前的征兆，“你说我爱他？”
“啊，您要是不想把那叫成‘爱’也行。”赫朵蒂斯一耸肩，“总之您的表现非常符合我所定义的‘爱’。”
“赫朵蒂斯，我不像天上的神主那样设条条框框，但部下太大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赫法嘴边也露出的危险的信号，但赫朵蒂斯只是笑笑，调侃地接上去。
“我再大胆，也比不上您的亚雷克吧，我真想见见昼辰天使长在床上的大胆。”
赫朵蒂斯露出非常期待又可惜见不着的表情，过了半分钟，见赫法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站起来准备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又突然停了停，回过头，脸上的不正经似乎收敛了起来。
“主，我认为大胆才是我们与天界的区别，所以您也就大胆一些吧。属下告退了。”
赫朵蒂斯没有等赫法的回答便自己离开了，硕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赫法一人。赫法在座椅中换了个姿势，目光的焦点不知究竟在何处，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等回过神时，他突然觉得寂静的房间有些空荡得过分，这种感觉似乎是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的。圣战前，基路总是在他身边；苏醒后，亚雷克也总是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但现在谁都不在。
基路去了天上，而亚雷克……
赫法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那个纤细而坚强的小天使，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他一直以为亚雷克和其他的魔侍一样，只是他的部下，可以利用来协助达到他的目的，但似乎不是这样，因为基路的离开、任何其他魔侍的离开都不会对他造成这么巨大的影响。
是因为亚雷克这一离开生死未卜？不，其实基路也一样，身在天界对于魔族就是最大的危险了。
那么亚雷克究竟有哪里和其他人不同？因为他是自己曾经喜爱的学生？因为他为自己堕落替自己揭开封印又愿意为自己献上生命？
也许是这样，但又好像并不完全。最关键的东西欠缺了，最初的触动来源于……
（……您是……赫法大人！）
那拥有星辰和阳光交织起来的秀发的天使，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变得狂喜，眼睛就像碧蓝的天万里无云，但很快盈出了泪水，就像珍珠滚落。这是赫法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幕，他的惊讶决不少于亚雷克，堕落的天使会被遗忘，但在那一刻，希望又重新破壳而出。那种激昂的喜悦令身体和灵魂都为之振奋，也让亚雷克成为了特殊的存在。
是的，亚雷克是特殊的，因为他不是凭着神主的特别对待，而是凭着自身对赫法的感情打破了神主立下的法则。
如果这份特殊造成的感情就叫“爱”的话……
赫法突然用手掩住了脸的下部，从指缝间弧度柔和的嘴角露了出来。然后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
如果那是“爱”，那么他应该把这份爱抓紧——不，不管那是什么，他都应该把它抓紧，不会让亚雷克离开他。
“来人，我要离开一阵子。”
☆、42 聚集
[天界]
米洛维尔坐在至高天的房间里，已经数日不愿见任何人。他目送着加杰尔进入临天殿谒见主，但那竟是最后一面。加杰尔再没有出来过，当他忍不住进入临天殿询问的时候，听到的却是伊甸天使长堕落的消息，罪名是串通魔族，企图毁灭天界。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弟弟的为人米洛维尔再清楚不过。正直温柔，为了天界一直安静地守护着净地伊甸，即使他的地位不是天使长中最崇高的，但每一个从伊甸诞生成长的小天使都深刻地记得这位永远微笑着的天使长。这样的伊甸天使长会企图毁灭天界？
米洛维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着高高的天顶上赞美神主的绘画。他想知道加杰尔究竟做了什么，但无论如何猜测，也只是与双生天使有关的事。他是去询问主关于双生天使的事的？或者是想请主收回让艾尔蒙杀了亚雷克的命令？只是这样的事就需要被打落魔界吗？
米洛维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抱紧了双臂。他有种恐惧感，加杰尔已经堕入魔界，而堕落的天使总有一天会在全天界的记忆中消失，包括他自己。他会忘了天界曾有一位那么优秀的天使长，他曾经有一个那么疼爱的弟弟。而某一天，可能他自己也会因一个莫名的罪名而被推下魔界……
“米洛维尔殿下，有人求见。”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我说了我不想见。”米洛维尔倦怠地回答。
“是艾尔蒙?弗德，他说要见加杰尔殿下。”门外的小天使继续报告着，米洛维尔在听到那两个名字时一惊，然后终于站了起来。
“好吧，让他来见我。”
十分钟后艾尔蒙出现在至高天，小天使将他带到米洛维尔的大厅，两人坐在桌子的两边，艾尔蒙察觉到了米洛维尔神色的不对劲，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着急地开口询问。
“米洛维尔殿下，加杰尔殿下已经离开伊甸好几天了，圣音天使大人说有种不好的预感……”
米洛维尔没有回话，他沉着脸，好像在沉思着什么，眼睛似乎在看着艾尔蒙，却又好像不是。约过了半分钟，他才启口，说出的内容却与艾尔蒙的询问毫无关系。
“我们好像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唉？”艾尔蒙愣了一下，随即四处张望，但并没有第三个人影。
“这位天使，出来吧。能够使用隐身法术进入至高天，我想是不可多得的‘力’的持有者了。”米洛维尔的语气里，欣赏的成分似乎多于责备，“而且你潜进来不是为了见我吗？”
“……嗬，”一个声音在几秒钟后从艾尔蒙的右后方发出，“不愧为总领天使长，不过你以为我是来见你的？”
出声者的身影并没有显现，但听到这个声音的艾尔蒙已经从椅子中跳了起来，连米洛维尔也警惕地紧皱起了眉头。
“你是……”
“基路！”艾尔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身体即将向旁边躲避时，那个无形的身影已经阻拦住了他，并一点点显现出来。
“魔侍……但是你身上的气息……”米洛维尔疑惑了一会儿，很快明白了答案，“是伪象的赫朵蒂斯的法术么？”
“不错。”基路不打算隐瞒。
“你来天界有什么企图？！”艾尔蒙气势汹汹地问，挣扎着想从基路的臂膀中脱身，但却被他越抓越牢。
“企图谈不上，只是来追你而已。”基路放肆地环着艾尔蒙的腰，另一只手攫起他的下巴，肆无忌惮地夺了艾尔蒙的吻。
“你……”艾尔蒙愤怒的话语还没出口，基路已经再次先发制人。
“这么热烈的反应，我会忍不住做更多的。”
“基路，请你适可而止，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基路终于把视线从艾尔蒙身上移开，在打量了一下如此非难的总领天使长后又环顾了四周。“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没变。”
米洛维尔略略震惊了一下，“……你以前难道也是……”
“也是什么？天使长？”基路嘲讽着，“不，我怎么能与您相提并论，只不过是一个在总领天使长身边，很有可能成为天使长的人而已。每天在这座宫殿里工作生活，嗬，不知道我以前的房间现在住着谁。”
“基路……”
艾尔蒙不由地出声，基路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怀里的人身上。
“难得你不是用凶恶的语气叫我，小猫，在同情我？”
“哼，自作多情！谁会同情你这种……”艾尔蒙握着拳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无耻的魔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就为了追我？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我会自己回你那边去的么？”
“我的确认为如此，只不过情况发生了变化。你亲爱的弟弟——”基路慢悠悠地，抬了一眼观察米洛维尔，不出意外地在两张脸上都捕捉到了担忧着急的神情后才继续下说下去，“加杰尔现在在万魔殿中，他告诉了我们有关神主的那个命令，而你的弟弟，”基路又看回艾尔蒙，“很不幸地在加杰尔到来之前就失踪了，估计是自己去找神主了。”
“……你说什么！”艾尔蒙一下子惊得脸上的血色也快褪尽了，“你说亚雷克他自己……他难道到天界来了？不，不可能，他来的话我不会感觉不到的……”
“他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主的吩咐来看紧你，不让你去杀他而已。”
“你真的认为我会去杀亚雷克？！”
“即使你不会，也不能保证神主不会做些什么让你动手。”
基路的理由让想要反驳的艾尔蒙哑口无言，他不甘地低下头，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一下自己保护亚雷克的坚定信念时，他忽然感到脚下传来了异常。
地面好像有军队奔驰而来一样细微地震动着，然后震动越来越大，接着突然摇晃了起来，就像有人把整个空间像一个盒子一样摇了几下一样。桌上的东西滚落了下去，一把椅子也倒下了。艾尔蒙伸手想去抓住什么，但重心又一偏，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压在基路身上。而摇晃也就此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