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如锦(37)+番外

他们前后进入宴会厅，大家看他们的目光暧昧不明，那几位老总直接开起玩笑，张副总说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业务部总监陈肖用了“哪有猫不偷腥”调侃，场面一度尴尬，虽说是开笑，但他开的有伤大雅，素年非常生气，江沛未开口，她就毫不留情地说：“陈总，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学会尊重别人是一个人基本的教养。”因为她感到被冒犯，她从小的性格养成，不允许自己在公众场合被如此冒犯。

陈肖是个粗人，一路从底层销售做上来的，他虽然头脑灵活，但为人确实有些缺乏涵养，他才顾不得什么，大声说：“教养？什么是教养啊？你们那点子事谁还不知道啊？你可真是有教养。”

好端端一个庆功宴，还有那么多下属看着，就这么撕开来吵架也未免太难看了，其他几位老总纷纷劝阻，说：“陈总，是你不对啊，人家是个女孩子面子薄，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众人劝说，陈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当众倒了杯酒一扬脖子喝下去，算是道歉了。

宴会结束，江沛毫不避嫌地送素年，他喝了酒不能开车，说是送，就是陪着她打车回家。即便已经开春，但春寒料峭，夜晚的街市还是非常冷。他把西装外面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她说不用，但他已经强行披上去，并且帮她扣上一颗扣子后才说：“你体寒老是痛经，平时还总贪凉。”轻微的责备，却带着不经察觉的亲昵，让她恍惚间以为回到了许多年前。

“年年你怎么了？”江沛见她忽然眼睛红红的。

“江沛，你不怪我吗？”七年了，他们都已经三十岁了，早就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但当初那份纯真的感情并没有被时光磨灭，她似乎还看见它闪烁着光。这七年来，她始终回避这件事，她没想过会重逢，但重逢后她也很抵触，可是今晚，她终于鼓起勇气来面对这件事，因为她欠他一个道歉。

江沛沉默了一会儿说：“怪过，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怪你，怪你为什么放弃的这么轻而易举，那段时间我可能就是靠怨怪你撑过去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还是会想你，比起怨你，我更想见到你，想看到你幸福。”

她停下脚步，仰起脸对他说：“江沛，对不起，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她当然知道那样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平的，但经年已过，她能给的也只有一句真诚的歉意。

江沛父亲早逝，母亲只是他们县城小厂里的普通职工，含辛茹苦把他培养长大，在江州这样的城市，他除了优秀的成绩单，没有资源没有人脉，即便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得偿所愿。她的父母不愿女儿吃苦，当然极力反对她嫁给一个穷小子，何况很多门不当户不对的选择，到了最后就是两败俱伤。他们大学恋爱，她父母虽不支持，但也没有强烈反对，总以为只是校园里的小打小闹，没有想到他们的女儿竟然刚毕业就跟他们提到结婚，这令他们震惊和失望。一场拉锯战开始，一向乖巧的女儿不吃不喝，用无声的反抗来争取自己的幸福，她父亲心疼，有些许松动，但母亲却无比强硬，哪怕她因为拒绝进食进了医院挂水，母亲也没有丝毫的松口。她母亲说，不论你闹成什么样，我都不可能同意，你要不想好好活着，我也不拦着你，免得将来我看着你痛苦不堪。她嘶哑着声音大喊，你凭什么就断定我将来会痛苦？！

母亲没有回答她，但在医院陪护她的一次晕厥，医生的诊断书如同洪荒淹没了她的家庭，也淹没了她。

母亲被诊断为淋巴癌晚期，仅仅四个多月，就迅速离世。母亲离开之前，她答应了她的要求，分手、相亲、结婚。当母亲看着她跟项锦铭的结婚证时，终于含泪笑了，再然后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不，你不用说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年年，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他在楼下等了整整一夜，最后绝望离去的样子，那个背影是多年都忘不掉的痛苦。

“我没想到你离婚，我也不想探究你为什么离婚，那或许是你的伤口，我不想揭开，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你还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她沉默，他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并肩走在霓虹彩灯闪烁的繁华街道上，城市还是那个城市，他们却早不是当初义无反顾的热血青年了。很多事情，重拾起来并非易事。

他们走了很久，身上的酒味都快散了，却再没有开口说话。她的沉默或许是思虑，而他的沉默是不想给她压力。

“你妈妈最近身体好些了吗？”她突然问他母亲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