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说得声嘶力竭,摇头叹气地着王仲钰。这个幼子比长子晚出生六七年,从小就顽皮,但他想着是小儿子,难免纵容溺爱了几分,只要王家不败,幼子过得自在点也妨碍不大。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一心培养的长子竟然刚展露锋芒就忽然病逝了。这让王相伤心的同时也开始担忧家族的未来,目光转到幼子王仲钰身上。然而王仲钰天生就对政治不感兴趣,几年下来不仅不能委以重任,还越叛逆了,一对他提起朝局他就反感抵触。此时听王相又提起,就又不耐烦了,“爹,我们王家原本是江南香大族,就是不涉朝局也是世代富贵,为何非要争什么呢?我早跟您说了,我不是这块料,您要想指望我位极人臣什么的?您就赶紧歇歇心吧。”
王相被他那样子气得抬手要捶他,手都举起来了又放下了,“我哪里是指望你位极人臣?只是要你听家里安排,安安生生地,作为王家子孙,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吗?”见王仲钰还是不答,狠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实话告诉你,你不仅要跟韩十一相处好,要请他来家里做客,将来他还要做你的妹夫,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最是疼你,她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于是王仲钰垂头丧气答应下来。想到这里,王仲钰抬眼瞥了眼前面,正和韩十一眼光对上。眼里邪光一闪,“你这是上爷了?想让爷收了你啊?”
韩十一杏眼一瞪,随即眼里却绽出一丝微笑,“王公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那张脸跟楼子里的红牌姑娘还有差距,要想小爷我喜欢你,你还得努力。”
王仲钰冷笑,“嘿嘿,有点意思啊,爷喜欢。昨天也没比出个输赢,不如今天散学咱们接着比划几局?”
“你要不服气随时来战。”韩十一也来了兴致。
王仲钰对上韩十一的剪水大眼,稍稍移开了下视线,心说这小兔子还挺胆肥儿,“学堂里不方便,李锦记出了几道新菜,正好去尝个鲜,你敢来吗?”
“一言为定。”
韩十一答应的很莽撞,她想着王仲钰要接近她必然有所图谋,拒绝是不管用的,只能做好准备见招拆招,答应得痛快点还能让他少些防备。
五皇子没有和这些新同窗们一起温,快到未时末的时候他才回了学堂。刚刚坐下,刘博士已经请了国子监祭酒朱大人进门来。朱大人作为本朝大儒,每旬会来国子监三次,两次给国子班讲学,一次给太学办讲,每次讲两个时辰。
韩十一心里叫苦,他可把这朱大人得最惨了,也不知道刘博士的老人参送没送到他老人家面前。即便送到了,自己也是个幕后英雄,能挽救的印象估计相当有限。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他意料的那么惨。朱大人虽然威望高,但是显然不想在这帮学子面前显示什么学识。他一直耷拉着眼皮,连五皇子都没多一眼,也不提问,从《中庸》里找出一篇文章来就开讲。大家也已习惯了,一个个没精打采地听着。
当然也不全是如此,坐在后面角落里的周学章和他旁边座位的沈成隽听得认真。至于五皇子,韩十一余光瞧着他坐得腰身笔直,脸上到是不出情绪来,估计他听没听课都是这个表情。于是韩十一放心地趴在桌子上闭眼小睡。
朱大人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韩十一,接着就懒得第二眼,继续他沉闷地讲学。直到今天的课讲完了,他吩咐学生们消化下所学,有问题单独请教他。接着他便走到学堂后面去,那里角落有一张小桌,桌旁有两张竹椅,是专门留给博士和助教们休息的。
多数学生显然松了口气,虽然鉴于朱大人的威望他们也不敢喧哗闹腾,但是睡觉杂是少不了的。只有少数几个像周学章和沈成隽那样上进的学生是真在温习刚刚所学,但也不敢轻易提问,深恐问的不妥在朱大人面前丢脸。于是朱大人挺闲的。
韩十一到想真的睡着,奈何学堂里的氛围太压抑了,身边五皇子的气场又太冷凝,最终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想偷偷五皇子在读什么。向前蹭了蹭才清楚,竟是一本《兵要地志》。他爹曾经说过,这本表面来没有什么难于理解的兵法战术,实则奥秘在于阐述了山川、地理、气象、交通对用兵的帮助和掣肘。五皇子久在西境军中,读这类到也寻常。
五皇子着那个毫无顾忌地趴在桌子上眼睛半睁半闭的韩十一,心说如果这人是藏拙,那他也藏得太深了吧。又想到身后坐着的王仲钰,王相精明半生,儿子难道会真的是个草包?就算这两个都是草包,有身后的韩家和王家在,在当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朝局面前,他们也注定无法置身事外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