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十一自言自语这般琢磨起来,整个队伍就停在原地不进不退。那边朱大人的车驾可等不了了,朱大人见自己这未来的学生一个十几岁的小子竟不肯尊师让自己先行,赌气命令车夫后退一段,今天就给这个嚣张的世子爷让路,倒要他敢不敢过!车驾是后退了,可是他老人家没压住这口气,一个不巧心疾犯了。朱家车驾那边瞬间就乱了起来。
于是铜钱又跑回来报信了,这厢韩十一还在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思量呢,听到朱老大人犯病了,心里道了一句“糟糕”,这两天是没黄历就出门了,想来黄历上定是写着“不宜扬名”四个大字的。她一撩车帘跳下车来,向着朱大人的马车奔了过去,边跑边吩咐人道:“还不快去请太医,骑马去!”
万幸没等到太医赶来,朱大人就醒过来了,眼睛一睁开正到一个长相极为秀气的小公子在一旁帮他抚着胸脯顺气。此时见他醒了,才松了口气,大冬天竟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朱大人缓了口气,才想明白这小子是谁,生气一抬手要把他推开。那小公子敏捷地向旁一闪,嘴角撇撇说道:“大人切勿动气,圣人说了,气大伤身,我还要去上学,咱们回头还能见。”说着龇牙一笑,模样到是讨巧。
朱大人这会儿也回了神儿,想起定国公世子是打不得的,便气呼呼地移开目光不理会韩十一了。
韩十一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到也不敢再气人了,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马车前,提脚上车,大摇大摆地进了正兴街,继续上国子监上学去了。
待到在国子监院门前下车,韩十一叫过铜钱来又吩咐了几句,让他把给国子监刘博士的拜师礼里再加上些人参。他们带来的人参是正经北地有年头的老山参,极是稀有,是治疗心疾的上品,关键时还能保命。他想着若把这人参直接送到朱大人府上,那耿直的朱大人没准就给扔出门或者拿去喂猪,到不如送给刘博士,这刘博士是朱大人最得意的门生,转转手也就到了朱大人口里了。想到这她的心情又恢复了几分,大步迈进国子监院子时已是趾高气扬那神色相当的不可一世。
国子监是本朝最高学府,在里读的都是宗室和官宦子弟。但祖制是一进国子监大门,就只讲究师礼,唯师父为尊。入学的第一关就是师父考校学问。
本朝的国子监里分基础班、太学班和国子班。基础班收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官员子弟入学学习。年满十五岁时根据出身分班,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入国子班,七品以上官员子弟入太学班。但分班需要经过严格的考试,如果达不到考试要求,就要在基础班继续学习,等待来年再考。三年考试都不合格,就要被退学撵回家去了。
国子班有两位讲经博士,夏博士四十来岁年纪,出身香门第,家里历代都有为官的。他天资一般,学问上的造诣不及刘博士,但是为人懂得变通,拿着混仕途的智慧在国子监里也如鱼得水。刘博士也有三十出头,却家里世代务农,祖辈就没出过读人。他天资聪颖,还没窗台高就在村里学堂外偷听习字。后来那教先生现了,却没立即把他撵了,而是提问了他几句。这一问老先生惊讶了,一个偷听的孩子比他学堂里正经念的记得还牢,懂得还透。后来老先生说动了刘博士的父母,让他免费到学堂里跟着读。刘博士也是争气,一路过关斩将,十九岁就中了探花,是朱大人的得意门生。然而朝中党附成风,他一个寒门子弟若无倚仗很难不被排挤,就一直在国子监朱大人手底下教,好歹图个清静。
韩十一被直接带到了国子班的院子里,五间雕梁画栋的上房正堂供奉孔圣人,两旁次间供奉着各朝各代的圣贤,稍间是上课的博士们办公休息的所在。国子班真正上课是在东厢房,五间全明的开间,三十几个学生坐着到也不算挤。
正月里天气正冷,门窗都关得严实,这些学生虽是高门子弟,但多数都是二十不到的年纪,教学博士不在的时候,自然就现了原形。廖吉昌和顾万与王仲钰最是要好,两人都坐在王仲钰的身后,此时正就红鸾阁的当家花旦红儿和鸾儿到底谁更胜一筹起一场激烈的讨论。王仲钰到没参与讨论,他脸容肃穆,手持小羊毫笔正在纸上奋笔疾他的新作《潘郎一梦艳骨枯》。字迹是工整的簪花小楷,到很拿得出手,只是内容离经叛道,讲得是一痴情公子为一名妓倾家荡产却被辜负,最终跳河而死变成艳鬼潜在青楼复仇的故事。
当然,也有几个学生是真在温,比如国子班公认的头号才子周学章,他是国子班里唯一一个出身寒门的学子,是去年春闱的会员,却因病没能参加殿试,主考官朱大人他的确有真才实学,亲自举荐他来国子班读,这也有引进人才激下这群高门子弟奋的意思。这周学章长相不出彩,属于那种正泰街上随便走一盏茶的功夫能遇到几十个的类型,身材高瘦,但又因为太瘦了显出一点风吹就倒的病弱感。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四五经不必说,就是律学算学也很精通,只是为人有些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