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之名(35)
待外公耕种归来,往凳子上一坐,脚一伸,大嗓门一喊,他的外孙女儿顾鸳就屁颠屁颠的拿着指甲剪奔过来,替他修剪积泥的厚棕的脚趾甲。
晚饭过后,老老少少就聚在电视机前,先陪着外公看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再跟着外婆看电视剧,雷打不动的惯例。
老一辈的习惯。
也只有在这里,这时,这些人,顾鸳的心才真正的觉着安宁。
晚上给父母打了电话,不意外的得了“好好学习”的勉励。
她开始发节日短信。
宁卿,小青,窦蔻,余槿,还有……沈飞,每一条后面都加上了笑脸表情符号。
联系人列表一个一个按下来,看到其中两个名字时,她目光都是一凝,动了动手指,还是发送了“中秋快乐”过去,然后静音,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于消息回复的提示音。
冯漾。
释初。
这两个她试图忽略掉的名字。
从浅显意义上来说,她们三个是初中同学,是她转学之后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
可这只是浅显意义上。
第二天,她到底没躲过去,让释初给堵家门口了。
释初是实验中学的,比她还要多放一天假。
顾鸳心虚的站在院子里,缩缩赤着的脚趾,有些胃疼。
外公外婆都认识释初,见人来了就笑着让进屋里坐,中午留下来吃饭,释初笑着应好了,转头就沉了脸。
“穿上。”
二楼,释初拽着顾鸳去卫生间洗了脚,初熟门熟路从鞋柜拿了双拖鞋放在顾鸳面前,然后就坐在背向落地窗的床沿边看着她。
面无表情。
顾鸳没敢抗议,乖乖把鞋穿上了,然后磨蹭到床沿,低头绞着手指,一脸委屈。
“地上这么凉,你的体质你自己不清楚?”
“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顾鸳温顺道歉。
“说吧,最近怎么样?”
释初声音里依然有怒气。
顾鸳才张口,释初又说了,“除了电话里你说的还好不错还行还可以挺好这些词,我听烦了,换个别的。”
顾鸳闭嘴了,感觉词穷。
毕竟她也不能违心说好,说开心,她不会在释初和冯漾面前说谎,可以不说,但绝不会说谎,这是他们三个之间的约定。
释初盯着她看,然后突然就卸了表情,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顾鸳。”
“嗯。”
“你知道我们很担心你吧,尤其是冯漾。”
“嗯。”
“现在已经不是初中了,冯漾也出去工作了,她也不敢总打电话给你,怕打扰你学习,之前你没跟我一起去实验,问你原因,你也不说,现在你一个人在青中,我和冯漾都怕了。”
“……我没事。”
“有没有好好吃饭?你一直都不喜欢学校食堂,开学这么久都在哪里吃的饭?”
“大部分是在食堂,偶尔去学校门口饭店吃。”顾鸳声音低低地,“高中有三年,我会慢慢习惯的。”
释初看了顾鸳很久,看着少女侧脸投落的阴影弧度,圆润好像乌山上的一抹薄雪,沉寂表面遮不住内里铿锵。
视线再慢慢落到顾鸳手心里搅弄的一截墨兰绸带,就系在纤弱手腕处,仿若禁锢。
她眉头紧锁,“左手还是使不上力?”
顾鸳轻轻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提不了行李箱,会痛,但可以端半杯水。”
“你学校没人知道吧?”
“没有,我同学只是觉得我矫情,去上学还带个腕带,搞这么特立独行。”
“本来就矫情。不过矫情就矫情了,比其他什么词要好。”
释初轻轻握上顾鸳的双手,合拢,“你记得你答应过我和冯漾什么吧?”
顾鸳右手尾指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了眼睛,回视。
“我不会忘。”她就着释初的手,碰碰自己额头,浅浅一笑,“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好,靠脑子不行,我已经写进日记里,就不会忘记了。”
她喜欢文静的
午饭后再待了一会儿,释初就离开了。
顾鸳等了等,就拿着行李准备去街上的客运汽车站。
去的时候刚好,几乎全都是跟她一样提前赶去学校的高中生,有的穿着自己所在学校的校服,有的就比较日常,但毫无例外都是喜悦满身,笑声灿烂的像要跌出车子。
车里后排尽全满了,偶尔空着一两个,顾鸳粗粗看过一眼,没过去,在靠近驾驶座的木台上坐下,垂眼,侧身,直视窗外,神色平静,一动不动。
她身上穿着的是青中校服,秋装,长衣长裤。
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离开这里,是必须。
车子出了镇,顾鸳戴好耳机,听着一首首伤情的恋歌,脑子里却浮现出《橄榄树》的调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