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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333)

作者: 琉小歌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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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弦思的信写到这里,笔锋一凝,大颗的泪滴落在墨上,晕出一片灰暗。

“我无法将事情在我这一代完结,却要累你步我后尘。是一个自私且无能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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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看完这第二错,却是微微弯了嘴角。

他想,这些年来,我光是看上邪经集阁中的经文,却没有什么建树,心中早就过意不去,本来就该接手。

童弦思所说三件事,对他而言都不是难题。

第一件事收录《臬司剑谱》《魇门集注》于童殊而言唾手可得。

《臬司剑谱》他已录完,还附带录入了《臬司剑谱注释》。

《魇门集注》是令雪楼对魇门阙魔功解读的统称,因令雪楼未曾撰写成书,是以世上并无此书。

而令雪楼已将魇门阙所有功法都教过他,讲解他都烂熟于胸,要撰写出来并不难。

想到这里,童殊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年他录入了魇门阙所有经文,权限只上升到第六层。只因那些经文数量虽多,却称不上绝妙,《魇门集注》才是魇门魔功的集大成者。

这两本书,若非臬司剑使、魇门魔君亲自教授,绝无获得可能。

说起来还要庆幸童弦思当年没有要求他录经。

若童弦思一早便要求童殊录经,童殊怀着异心主动去接触景决,那么他与景决之间横亘着这件事,难说会有什么结果。

而童殊若怀有图谋去魇门阙,绝对骗不过令雪楼,他别说成为魔王,大约也会如前人那般落得被推下魇门阙的下场。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无知无求,反得了这两个机缘。

第二件事关上魔盒,于童殊亦不算难办。

说起来要庆幸自己际遇,他曾经绝情断爱,没有情人好友,对谁都没有倾心交付过,自然不可能向谁提及此事,也没谁值得他去帮助改经。唯一算得上能托付性命之人是令雪楼,可令雪楼那般强大的存在,轮不到他来指手划脚。童殊到目前为止,只对景决提过要改经之事,而景决那种天才似乎也并不领情。在他这里,他没有朝任何人打开过魔盒。

至于童弦思造成的后果,他身为子女,自然是接替着做下去。往后他只要发现一处,就抹去一处便是。

第三件事照应童氏族人,童殊更是不在话下。就算没有继为阁主,遇到族人,他也会伸出援手的。

第二错的部分看完,童殊的心头微松。心想,童弦思大概是从未向人开过口,才致她开口如此为难,颇有几分小题大做的意思。

而当童殊看到第三错的内容时,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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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错——”

“我没有杀死他。”

“这是我毕生最错之事,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我没能杀夫,却要累你弑父。我残忍至此,无颜对你。”

“可是,殊儿,真的已经没有选择了。我穷尽半生,也找不出化解之法,我所做挣扎不过是拖延时间,陆岚已经无法控制,最多一个甲子必成大害,而我已经无力击杀他。”

“若连我也杀不了他,只有你能杀他了。”

“你若看他活着,一定要杀了他,不能让他活到下一个甲子!”

“陆岚不可留,芙蓉峰不可开。”

“其中原委,我已细述于《芙蓉剑经》《芙蓉琴义》的注释里。凡第八层经文的注释皆在第九层,你自去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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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自童殊指间滑落,飘荡在地。

童殊毛骨悚然,大惊失色,一时间冷汗涔涔,踉跄了几步。

他僵了半晌,才艰难地有了一丝思绪: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我的母亲,要我去杀,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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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理解,使童殊处于极度的惊愕之中,他难以冷静,内府巨震,神思乱蹿,重重跌坐在地。

他一面喃喃自语:“陆岚已经在五十年前死于他阵中,还要如何再杀?”

一面又哽咽道:“母亲蛰伏多年,困守芙蓉山不肯离去,竟然是为杀陆岚?”

他无法想象,童弦思那样与世无争、不伤毫末之人,竟然会动起杀心,而且杀心还是如此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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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这段话,童殊一个字都不想相信。

然而,上邪经集阁中之物,旁人根本无从换取,信中字迹确实是童弦思的。这封信不可能做假。

可是,这叫他如何相信?

作为子女,面对父母不和已是极痛苦之事,现在要叫他接受他母亲要杀他父亲,这叫他如何接受?

而且,要他来杀?

弑父?

弑父!

他前世因此入戒妄山赎罪五十年!还要他如何弑父?!

童殊六神无主地怔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魔怔地自言自语道:“陆岚已经被我杀死了,不必再杀了。是的,不必再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