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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126)

作者: 琉小歌 阅读记录

他能感觉到辛五在看他,那目光想必是专注而纯粹的。

童殊见过各色各样的人,见过各式各样的眼,人之所图无非名、利、权,可辛五眼里“有是非,辨曲直,不唯亲,不唯情,”是纯然的清白立世的真君子。

这样的人,只要你做的事是对的,他必定支持你;只要有问,他必无假言。

自与辛五同行以来,辛五不曾主动掩饰身份。童殊相信,若问,辛五就算不直言相告,也一定不会欺骗于他。他只消多转几个弯,多用些技巧,必能问出些端倪来。

童殊从前不算计,是事不上心,懒得打破沙锅问到底;而如今事放在心上,却已无从下手。

那个人,天天在他身旁,做的事说的话,样样都在照顾他,实在没必要再确认什么了。

江湖路远,萍水相逢,对方能待自己如此,实在是慷慨仗义、高义薄云。

只是,少了一个动机。

堂堂执道者臬司大人,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想不明白,也捋不顺畅,眼下却不是深思的时机。

童殊强行按下思绪,眨了眨眼,在辛五察觉有异之前接着前面的话道:“我想不明白,为何姚石青不舍得放弃这副身体,要受这等活罪呢?”

他说完抬眸,正色对上辛五的眸子。

辛五不知方才在想什么,只与他浅浅地接了一下视线,目光里有深沉的光在闪动,然而不等童殊看明白那是什么,辛五已经淡淡地转开视线,目视前方道:“世上事有千万,总有一事纵求不得也不愿放手;人有千万,总有俗人宁活受罪也不肯解脱。鬼门魔王撒手便去,毫无留恋,其中超脱,常人难及。”

辛五言语淡淡,带着一股凉意,冰冷冷地陈述警世道理;末了还赞童殊超脱。

前一句听得童殊心中沉沉,好似辛五也经历过那般痛楚;

后一句听着便像反话,叫童殊后背发凉,好似他撒手赴死是大错特错般。

童殊不解的是,辛五说着常人的苦,话意里是包含了辛五自己的。

可是,不应该啊,辛五是景决,而景决是何等人生顺遂之人!

世间有万般苦,随口说说容易,可要懂其中苦楚非要亲身体验过才当懂。童殊大半辈子吃苦受罪,于吃苦颇有心得。是以,他听得出辛五那话不似作伪。

可是,童殊觉得不应该!

若说修者超凡脱俗,那么景决作为修者中的佼佼者更加出尘绝世,宛若神明。

景决应该是那种于滚滚红尘中过却纤尘不染之人,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常人呢?

就算是整个修真界的修者落了俗,执掌臬司剑的臬司大人也应该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那个。

堂堂臬司大人乃天命执道者,是最接近神明的人,能执臬司剑说明早已心如明镜,这混浊世事又如何拉他堕下神坛?

又有谁能让他身陷红尘泥沼不能自拔?

可辛五方才那番话,却似已尝尽红尘苦楚,已然自甘堕落凡尘、断了仙根、不肯超脱一般。

真真是矛盾,头绪难理。

童殊想再引辛五说点什么,然而辛五只留给他一个如霜似雪的侧脸,很明显不愿多说。

而且场合也不对,也不容他们深谈,童殊住了口,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此事暂缓,眼下还有更急之事。

那边厢,温酒卿与姚石青正在酣斗。

这一场以杀招开启的较量注定不可能草草结束,两人的魔力似有无底洞,白雾越来越浓,其中的鬼叫之声越来越凶悍,而红袖却也始终牢牢将黑气绑在白雾当中。

在场之人无一人敢发出声音,连那一双阴童都收了手,抬首注目往上看。

它们的眼瞳是地狱的黑,在直直看着温酒卿时却似真的孩童般露出无邪的纯真,透露着对母亲毫无保留的崇爱。

就在这时,有一魔人慢慢靠近阴童,他身后藏着一把闪着幽光的刺刀,这刺刀缠绕着危险的魔气,像一根根要破壁而出的利刺,随着魔人的靠近,那利刺跳动着,像是受到某种噬血刺激,一根根地亮出致命的锋芒。

“啊——”

在令人窒息的对峙中,突然一声凄厉的儿童哭声骤起,那哭声又急又痛,长哭不绝,似要断气一般紧紧地卡在喉咙,听得人心惊肉跳。

温酒卿听到这一哭声,脸色一紧,眉头皱了起来,然而她手中红袖却不能停,面上的冷静也不能破,只得遥遥瞥一眼。

这一眼已叫她血气翻涌,唇角溢血。

那大哭不止的童子是男阴童,它后心插着一把刺刀,正哇哇大哭地用一只手去够身后的刺刀。

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那个刺了它一刀的魔人已成了一具无心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