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衰爱驰(23)
考虑到我身子重,路途不应太远,便抬着轿子,去了京郊颇有几分名气的露泽寺。
随行人不多,暗处倒跟了不少。
夫徇同我衣着轻便,在深沉清远的钟鼓声和袅袅香烟的笼罩下,我在蒲团上叩首。
两边有僧人诵经念佛,我那漂泊无依的心才静了下来,暂时安放在这一处净土之中。
一求魏家亡魂有所归依,二求孩儿身体康健。
我虔诚的跪拜在金尊大佛神像之下,隔着缭绕的香火,仿佛看见神佛在笑。
我蓦地一愣,有些出神。
“阿妩?”
我听见夫徇低声唤我,我如梦初醒,愣愣的看着他,大脑空白了几秒,才清醒过来。
“怎么了?”他见我神思不宁,有些担忧。
“没事。”我摇摇头道。
夜里宿在露泽寺,方丈命人收拾好院子,我和夫徇便宿在两处。
夜里,我睡眠沉沉,耳边忽听时近时远的厮杀声与喊叫声,我挣扎着爬起来,正遇见月牧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紧关上大门。
我见窗外火光渐起,又听得一人呵斥,火把即刻灭了下去,又恢复到一片黑暗之中。
月牧紧急的向我汇报着情况,“夫人,外面暗卫正同十余个刺客厮杀搏斗,陛下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夫人出去。”
有刺客?
我眼睛又移到窗户上,薄透的窗纸被月色照得发亮,外头人影攒动,血腥味浓郁得化不开。
我用帕子堵着鼻口,强压着恶心,“陛下呢?可还安好?”
“奴不知。”月牧忙扶着我往衣柜去,“夫人暂且在柜中躲一躲。”
月牧把柜门打开,我藏了进去,她在我旁边的柜子藏着,亦是小心翼翼,不敢出声。外面似乎厮杀的正厉害,我也吊着一口气没出声。
忽的,我听见门外又倒了几个人,有人一脚把门踹开,脚步声来来回回,终于停到了衣柜前。
我听见月牧一声呜咽,倒在地上,我的手也止不住的发抖。
那人迅速拉开柜门,我强压着恐惧,想分辨出那是谁,还没等我看清,他就一股奇力将我拽出来,一掌劈在我后颈,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便软倒了。
待我醒来,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我努力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后知后觉的发现,我正在一处木屋中,这里门窗紧闭,陈设简单。
我被掳走,居然没有绑我。我掀开衾被,想下来走两步。
还没等我站起来,就被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后退了两步。
我盯着那双眼,那张脸,嘴唇有些发抖,“你....”
栎阊一身黑衣,端坐在藤桌旁,一手捏着瓷杯,正懒懒的喝着茶。
他见我吓着,笑的十分和蔼,“弟妹,别来无恙啊。”
我定了定心神,就势坐在塌上,“露泽寺遇刺一事,是六皇子所为?”
他挑了挑眉,放下杯子,反问道:“不然呢?”
我的手捏着衾被一角,“尧妩同六皇子无冤无仇,为何掳我至此?”
他淡淡的瞥了瞥我的肚子,道:“你与我本无仇,奈何中间隔着一个夫徇。”
我的眉也皱了起来。
栎阊又道,“你不恨他吗?”
我不说话,栎阊见我不吭声,倒是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他几近癫狂的质问我,“你不恨他?他杀你爹,你哥,你全家四十余口人,你不恨他?”
“魏尧妩,你当真以为,你那清正廉洁,为国鞠躬尽瘁的爹,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吗?”
闻言,我脑子“轰”的炸开,震得我心神欲裂。
我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他,“你...你说什么?”
栎阊冷笑一声,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放在我的背上。
“我想你对你的枕边人,了解的可能还不够多。”
作者有话要说:开张!
☆、第 17 章
夫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如挂在枯枝上摇摇欲坠的败叶,从魏家一夜倾覆起,春天带来的新绿在一点点枯黄。
我眼中的世界很小,幼时围着爹娘转,再大点伏低做小,任凭夫徇折弯我的腰。我没有踏遍万水千山,不曾走过南方长满青苔的石阶小巷,也无法想象黄昏时的大漠边疆。
我的世界,推开一扇门,就是一堵墙。我原以为,我的自由是被困在墙内。我不知道,连着这堵墙,都被箍在那张网里。
一张满是谎言欺骗,满是阴谋诡计的网里。
如栎阊所言,我的枕边人,就是那个费尽心机的撒网者。
“魏相没有通敌叛国,更没有嫁祸给他。夫徇费心心机,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父皇早就拟旨,选我做储君,夫徇好大的能耐,策反了知情的四位大臣,竟逼得他们通通扭曲事实,他们伪造圣旨,竟选了夫徇为王!人人都知道,魏相带了一份圣旨入宫,却没人相信,魏相手里的才是真正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