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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樱之都(焕紫赤樱)(37)

洛焕樱闻言脸一热。离嗤笑吟吟地端起茶壶先给洛焕樱杯中重新注满,再转向自己的茶杯,放下茶壶时眼睛瞥了一下洛焕樱方才在读的书。

“早就听闻焕樱公子对术法的天资不同一般,果然不假,连《术理》这般难涩的书也难不倒公子。”

“离嗤大人过奖了。我不识武艺,也只能看看这些。”

离嗤慢悠悠地品了口茶,又吃了一块酸梅糕,洛焕樱见他不似要交谈的样子,重新打开书找到先前停下的地方,正要看起来,只听旁边离嗤几乎唐突地开口。

“焕樱公子莫不是想回去那边?”

洛焕樱被他的话一惊,略显警惕地抬头。

“唉唉,焕樱公子别当真,在下只是随便猜猜,毕竟公子的亲人友人都在那边,会想念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洛焕樱移开了视线,“那里……对我来说有并不好的回忆。”

“但总也有好的回忆罢,若是光想着坏处,世上可就没什么能做的事了。就比方情这东西,人人皆知总是会有苦涩,可人人不都仍旧向往?”

少年沉默着,离嗤说的他明白,他和冥魈之间正是这样,分别甚至遗忘,然后才终于重新在了一起。

“其实若有不好的回忆,只要别去那地方便是;若是别人的指指点点就更不必在意,焕樱公子终归是这边的人,那边的人说什么让他们说便是,只当是无法互相理解的种族便是。”

“……离嗤大人说得是。”

屋内又陷入了沉默,离嗤喝完两杯茶,吃了几块糕,起身抱拳。

“多谢焕樱公子款待,在下就不打扰公子了。”

洛焕樱点点头,离嗤还仿佛看不够面前少年,眼睛又在他身上多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迈出步子了,两三步后又折了回来。

“对了,在下想起来,王曾吩咐过在下查找离开过契界的契魔,虽还未找到确实的契魔,但似乎确有人离开过。在下猜想这事应该与公子有关,若公子回那边探亲,务必要小心。”

洛焕樱暗惊,谢过离嗤的提醒,目送他离开房间,心中渐渐有了决心。

***

华灯初上,洛焕樱从僻静的别苑中离开,回到寝宫时冥魈也正巧归来。晚膳时,冥魈如往常一样关照洛焕樱别把自己弄得太累,洛焕樱也如平常一样问问冥魈有无什么棘手的政事。夜深缠绵过后,洛焕樱靠在冥魈胸前,双眼微阖,似是劳累,手指却心不在焉地抚弄着冥魈胸前的另一半黑玉。

“魈……”

“嗯?”

“我……”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下了决心的少年又突然不知该怎样开口。良久过去,只听冥魈一声低叹。

“还是决定回去么?”

洛焕樱一怔,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那边有帮助过我的人,怕会受我牵连,须得知道他们平安我才好安心,而且还有之前‘得紫樱者得天下’一事,说不准能有什么头绪。我明白我们好容易才在一起,但……”

“你若想去我又怎会阻你?”冥魈不舍地抚开少年颊上的碎发,“只是要答应我,莫再让自己落入危险之中。人类的灵力虽不足为惧,但人心却可畏,我不愿你再受到丁点伤害。”

“我明白的,魈……”

“若能与你同去便也安心,但契界的态势还不平稳,不如让碧凝跟着你吧,早些办了事早些回来。”冥魈深情地注视着怀里的宝贝,“许久前就说好了的,这一辈子要陪我,不许抛下我。”

“嗯,这一辈子、下一辈子、再下一辈子、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少年吻上爱人,“天地为证。”

45

[修攸边郊]

天色转暗,看似要下雨的模样。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客来酒馆的小二得了掌柜的吩咐,把挡雨的油布铺到露天的几个酒坛上,回来前又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想招揽几个客人,却没有人愿意花些酒钱进来躲躲即将到来的雨。

“唉,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可不是吗?”一个酒客接过话,“先是打仗后是洪灾,现在连修攸的樱林都一夜枯死,这兆头绝非寻常啊。”

“听人说,是妖魔作祟。那樱林只有皇族进得去,也不见有人照料都活了千年,哪是说枯便会枯的?”小二把挺干净的几张桌子又擦了一遍,“听说什么打仗水灾,都是那妖魔给惹的,弄得现在人心惶惶,连来喝酒的人都少了。”

小二说着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店内,空荡荡的酒馆里除了他附近的几个常客,就只有角落上一个安静的客人。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像是不想引人注目一般浑身裹在斗篷内,面前一壶清茶几碟小菜朴素得很。那人已经坐了有半个多时辰,不见他怎么喝茶动筷,也不听他说过什么话。小二又看了他几眼,心想究竟是哪来的怪人,但再想想,那人已付了十多人的酒菜钱,怎的也是个贵客。

又过一会儿,淅沥的雨点开始落了下来,转眼间就变成了大雨。小二估摸着这会儿不会有人来了,想把门掩小一点,就看到一个绿衣女子匆匆忙忙地进了酒馆。掌柜和几个酒客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女子身材娇美,面容更是难得一见的秀丽,气质姿态一眼便知不是平常人家的闺女。小二殷勤地上前去招呼,那女子却不理会他,径直向角落里的怪人走去。

“主子,您吩咐的事都办好了。”

“探到什么消息么?”

“大致都如同主子料的那样,不过碧凝也打听到些其他的事。”女子停了一下,“这里说不方便,不如主子现在就出发,碧凝到路上再与您详说。”

那坐着的怪人自然是洛焕樱,他点点头,与碧凝一起出了酒馆登上候着的马车。小二哈着腰恭送两位贵客,直到马车跑远了,他才忽然意识到,那从大雨中进来的女子身上竟是没有一滴雨水。

“您府上……已经是空宅了,外头有几个人守着,里面已经一个人也不见,府上的额匾也拆了下来,附近的百姓似乎都把它视成了魔宅不敢靠近……”碧凝说着打探了一下洛焕樱的神情,“不过大概也正因此,府里您用的东西他们也都没敢动,您要碧凝找的东西都还在原处。”

洛焕樱笑得有些惨淡,道了声谢,接过碧凝递来的布包打开。碧凝好奇里面装着什么,伸过头看,只见是一件婴孩的衣服和几件首饰。

“这是母妃的遗物,这件锦袍原是要让我在生辰时穿的,但还未做完母妃便过世了。”洛焕樱低着头,锦袍里包着的那套首饰正是和洛青玄派出的那些刺客所用的五簇铃兰成对的五簇玉兰,“……也许是我害死母妃吧。”

“紫樱大人……”

“只是想想罢了,碧凝不要担心。”洛焕樱笑了笑,又打开另一个小锦囊。碧凝见到里头的东西,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啊,这不是您从前一直戴着的那个吗?”

“嗯,这既是母妃替我求来的东西,也是魈给我的东西。南巡之前和母妃的遗物收在了一起,幸好走的时候没有带上路,不然如今恐怕就在鱼腹之中了。”

“那可真是紫樱大人的宝贝了。”碧凝见洛焕樱与冥魈如此情深,由衷地迎合了一句。“但碧凝不明白的是,这上面的法术虽让您一半的灵魂寄宿其中,但您母妃又怎会将您的灵魂一分为二?”

“母妃恐怕并不知情吧,冥魈也是迫不得已才做了此物。”洛焕樱目光柔和地看着残破的黑玉环,摩挲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到锦囊中,“一切真相总会知道的,待我再次回到修攸的时候……”洛焕樱向窗外望了一眼,“宫中的情况如何?”

“碧凝怕别人察觉不敢多留,但似乎都在因那一夜枯死的樱林而心忧。听宫女们的话,说是您为了灭亡洛丹而弄死了樱林,虽有一两人为您维护,但怕是成不了气候。”

“刚才小酒馆的店小二也是如此说,恐怕全修攸都认定了是我做的了。”洛焕樱闻言漠然地垂眼,“事到如今我也早已无所谓了,我落个英名或是恶名,这洛丹都已坚持不了多久。既然我兼为护都之樱和灭洛之樱,我已履行了护都之职责,如今倒也该开始灭亡洛丹了。”

洛焕樱嘴上说得轻巧,但心里头却自嘲着不是滋味。碧凝先前在宫中听了众多颠倒是非因果的话,本就积了满肚子的不平,现在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地更加心疼。

“这些人类凡是遇上灾难,总是心想求助于神灵,归咎于妖魔,但他们却不想神灵何以必要帮他们,妖魔又何其无辜。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只是被冠了不同的名字,对待起来便落得天上地下的差别。”碧凝摇着头,“更可哀的是,他们竟连与所谓的妖魔有所牵扯的同类都一同视为恶敌。”

“这便是所谓的正义。不过幸好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

“便是您要去找的彩梅姑娘等人吧?”

洛焕樱点头,“樱林枯死之事想必已经传到朱麟寻耳里,他应会料到我会去找他,所以应该会留下什么线索。”洛焕樱停顿一下,又想到另一件事,“也不知道顾将军那边如何了,若按行程应该已在回修攸路上,所幸他们与我半路分开,不然也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对面的碧凝听着洛焕樱的话,忽然蹙了下黛眉,洛焕樱敏锐地察觉,问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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