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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樱之都(焕紫赤樱)(14)

“就是那件事,”琉儿回道,“彩梅姐姐大概不知道,那案子本来都已经是无头案了,就殿下搬出宫的那阵子,不知又哪里空穴来风,说什么人是殿下杀的。”

彩梅心里一紧,“那后来呢?我这些天也陪殿下进过宫,怎么不曾听说?”

“听说是顾将军极力维护殿下,陛下也开了金口,就没人再敢说起了。”

彩梅点点头,又觉得不放心,便再问了些详情,回头告诉了洛焕樱。洛焕樱听过,心里对流言的源头有些底,但并不在乎。洛勤韫开口禁了流言也在意料之中,不过顾翎为自己维护,虽也不算意外,但这终究不是他的义务。洛焕樱觉得应该去道声谢,便让人向顾将军府送了拜贴。

17

洛焕樱到顾府的时候,府上正有其他客人。府里的管事不住低头哈腰对来访的皇子陪不是,洛焕樱原本就不是喜欢端架子的人,想自己按约到来顾翎却有其他客人,想必是什么紧要的事,便在外厅等着。不一会儿,顾翎从里屋出来,身边的客人不是朝臣,却是洛焕樱曾经见过的姚家公子姚檩之。

“微臣怠慢,还请殿下恕罪。”

洛焕樱摆摆手,“本王不过是来向将军道个谢,打扰了将军的事还请将军见谅。”

顾翎稍稍一愣,明白了洛焕樱所谓“道谢”是什么事,“不敢当不敢当,微臣不过是随口对陛下提了一句,实在不值得殿下专程来道谢。”

“顾将军看似与姚公子还有事商量,那本王就告辞了。”洛焕樱看姚檩之并无离去的意思,估摸顾翎是听闻自己到来才中途出来,便打算就此离去。但才站起来,姚檩之忽然开口。

“殿下且慢,在下与顾兄商量之事,原本就打算要询问殿下的意见,正好殿下在此,不如一同商议?”

姚檩之向顾翎使了个眼色,顾翎思忖了下,也赞同起来。洛焕樱见两人如此态度,便答应先听听是何事。三人入了内厅,下人新添了杯茶。

“顾将军和姚公子究竟是在谈何事?”洛焕樱顿了顿,回忆了下这几天朝堂上的大事,想到了一点,“莫非是与南方的水灾有关?”

“正是。殿下应该听说了陛下这次不仅从民间商人手中购买了不少物资药品,还下旨援助灾后重建的商家五年内减免税赋。姚家是都城第一大商家,这次也出了大钱从各方调集了不少物资,正要和朱麟送来的那批物资一起送去南方。陛下不敢大意,命微臣领军护送檩弟一行安全到达,微臣正在与檩弟商议些具体事宜,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

洛焕樱摆摆手示意无妨,“那姚公子方才说要告知本王,又是何故?”

“此次南下,陛下还想派个朝廷要员与微臣同行,一来鼓舞民心,二来翔实地汇报灾情。微臣觉得,殿下爱民如子又贵为皇子,若殿下能随行,那必能达成陛下的意图,而且对殿下来说也不是坏事。”

洛焕樱原本有些意外,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苦笑了起来,“顾将军,你的一番好心本王心领了,但本王说过并无争储之意,如此重任将军还是另举他人吧。”

顾翎料到洛焕樱会拒绝,早就准备好了接下去的话,“殿下不为王位,但殿下想想那些灾民,若是知道威名远扬的英王亲自南下督察,定能重新振作起来。”

“顾将军太抬举本王了,且父皇已吩咐我出访朱麟迎娶公主,恐怕也不会同意让我南下巡查灾情。”

“殿下这话就差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姚檩之忽然开口,他缓缓放下茶杯,坐正了面向洛焕樱,“赈灾与和亲间的轻重缓急,陛下自是明白的。殿下爱民心切,若有随行之意,陛下又怎么会阻扰?”

洛焕樱转头看他,虽在谈论着严肃之事,姚檩之脸上却还是带着微微笑意,语气也缓和优美。较之于顾翎,这种劝说却更加难以拒绝。更何况洛焕樱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从小到大,自己几乎不曾请求过洛勤韫什么,但每次请求,无论是将母妃葬入樱林或是之前的出征,洛勤韫都是不怎么犹豫便答应的。

“而且在下觉得……”姚檩之看着洛焕樱,“殿下对陛下赐的婚事并不情愿吧。”姚檩之收敛了微笑,转而流露出的是一种淡淡的哀愁,犹如理解并想分担好友的苦恼一般,看得洛焕樱心里一跳。

“皇族的婚事又有多少是两情相悦的。”

“殿下说得不错,但在下觉得……不止是婚事,殿下其实并不想生活在皇宫中吧,皇族的身份对您似乎只是枷锁。”

“檩弟!你对着殿下都在说什么!”顾翎腾地站起来,神情严厉地指责,又略带不安转头去看洛焕樱。少年并没有恼怒,也没有哀伤叹气,一双紫眸平静得根本不像十五岁的少年。

“姚公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下只是想说,殿下向往着外面的自由,却依旧本分地接受封号当洛丹的王爷,不就是因为殿下明白自己的职责。那么此次南下巡查,同样是为了洛丹的百姓,殿下又为何不再尽一份责呢?”

洛焕樱微微垂眼,心里好像有一块禁区被触及。姚檩之说得没错,一直以来他并不想被这洛姓束缚,他渴望着能摆脱它,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种念头在那场仗后越来越强烈。但他却又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皇子有皇子的职责,从小锦衣玉食是有代价的,林庚是这么教的,自己心中也隐隐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必须留在洛丹皇族中,至少现在还不能离开……

“再则又能暂时拖延婚期,说不定在殿下南巡期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您可以不用娶那个连长什么样都不清楚的公主了呢?”

“檩弟!你怎么能这样口无遮掩!”顾翎听姚檩之越说越放肆,连两国间的和亲都拿来玩笑,不禁高声喝止,“殿下,檩弟不是朝廷中人,方才的话冒犯到殿下,微臣给殿下赔罪。”

顾翎见作势就要跪下谢罪,洛焕樱一抬眼,伸手阻止了他。

“为了洛丹的百姓么……好吧,那么本王就去与父皇说说看,只是一切的决定权都在父皇。”

顾翎一听,一愣,紧接着欣喜起来,“多谢殿下!”

洛焕樱摆摆手,唇边掠过一丝自嘲般的笑。比起为了百姓这个理由,自己倒或许是被姚檩之说的后一个理由说服的。他是不想迎娶什么公主,不过不是因为不曾见面,比起担心她相貌不佳与自己性情不合,他更在意冥魈的想法,那个一直呵护疼爱着自己的冥魈……

洛焕樱暗暗叹气,到底什么时候起自己不分场合不分立场地满脑子都是冥魈了呢?

“姚公子,恕本王冒昧,姚公子会说出刚才那些话,是不是有什么亲身经历?”

姚檩之没有料到这一问,一愣之后答道,“不瞒殿下,确实如此。在下非正妻所生,母亲本是大家之后,但因人情世故家族没落。母亲本也想自由地闯荡江湖,但为了家族最终还是嫁入了姚家当了妾。”姚檩之顿了顿,摇了摇头,“其实在下也是,在下小时候一直憧憬着成为顾兄那样驰骋沙场的将军,还瞒着家人离家去学武,但最终还是只能做回姚家少爷。”

“原来是这样,”洛焕樱低声道,“每个人出生在这世上就身不由己了。”

“唉,殿下,您太悲观了。檩弟也是,就算殿下没有动怒,也不该总是说这些!”顾翎见气氛低沉,出来打圆场。姚檩之听了不禁一笑,坦然地受了训斥。

“顾兄说得是,小弟确实失礼了。”

“无妨,我虽为皇子,但两位都比我年长,如此开导也并无过错。”洛焕樱停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下,“若父皇准许本王南巡,之后还要请两位多关照。”

“哪里的话,殿下也算微臣的救命恩人,只要殿下希望,微臣自当效犬马之劳。”

洛焕樱笑了笑,准备告辞。三人出到外厅,姚檩之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殿下得了封号王府,在下还没道过喜,唉,真是不该。早知道今日会遇到殿下,就该带着贺礼来顾府。”姚檩之懊恼地叹气,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实在没什么东西,这微薄不堪的东西,还请殿下不要嫌弃,过后在下定会登门重新送上贺礼。”

洛焕樱接过,只见是枚用丝线穿着的绢布书签,透明的绢布袋里装着几朵粉色的干樱花。虽然漂亮,但……

“檩弟,这般脂粉气的东西你送送姑娘家也就算了,怎么能送殿下!”

“啊……被顾兄这么一说确实……”姚檩之有点窘迫起来,把堂堂王爷当成女子可不是小罪,洛焕樱却一笑了之。

“本王本来就以樱为名,姚公子的心意和这书签本王都收下了。”少年笑着,顾翎和姚檩之都不曾看过洛焕樱这样轻松的笑容,不禁再次为这位皇子的容貌惊叹,那双紫色的眼睛仿佛反映着少年的心情,色泽变得更加明亮。

“殿下,虽是明白身不由己的道理,但在下也还是祝愿殿下有朝一日能实现心愿。”

“姚公子也一样。”洛焕樱礼节般地回道。

顾翎将他送出府,洛焕樱坐上马车。等车驶出了一段,洛焕樱掀开布帘,外面晴空万里,天高得遥不可及。

自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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