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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186)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让阿追猛打了个寒噤……
若按照传说来算,那位惨死的国巫,是她的某个前世。
她第一次这样的不确信,不确信自己在旁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子、有多重的分量,不确信自己是否还如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个正常的人。
阿追慌不择路地跑进青鸾宫,望见那片湖想要安静地走一走,缓缓心神,腿上却打软地跌坐了下去。
该怎么办呢?如果她真的在慢慢地变得不可理喻,该怎么办呢?
她伸手一探摸到一块石头,抄起来狠狠地砸进湖里。“咚”地一声溅了一片白色的水花,转瞬间便已看不到那块石头,然后渐渐的,涟漪一圈圈地扩出来、淡去、消失。
一股热泪蓦地涌了出来,她起先忍了忍,却越忍就涌得越厉害,很快就变得如同盛夏的骤雨一样,无法止住,只好哭个痛快。
阿追将脸埋在膝间,胳膊拢成一个圈儿隔开外界,只能看到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裙子上,真的像夏日的雨滴。
她鲜少这样哭,经过的宫人见状都有些错愕。阿追几次听到身后有声响,也有迟疑着唤一声“国巫?”的,但是她无暇应付,那些宫人最终也没有哪一个敢多说什么,只得小心地离开,还她一片安宁。
哭得久了,好像连心里都空了。甚至有那么几个短暂的瞬间脑中好似断了片,让她一时不知在哭什么、在怕什么。
终于没什么眼泪能流出来的时候,阿追偏偏头,天都全黑了。
暗黄的明月挂在天边,没有什么月光洒下来,周围都黑漆漆的。
她擦干眼泪,默默地想该回房去了,还没撑身站起来,一只手忽地伸到面前:“喏。”
“……!”她惊了一跳,在黑暗中惶然看过去,哭得发胀的泪眼好生辨了一番,才看清眼前确实有个人。
嬴焕与她隔了有一臂多距离,一手递了东西过来,另一手在身边一探,径自送了些什么入口。
阿追定睛看看,看出他伸过来的手里放着两颗杨梅。
她哭得发蒙,一时不知要不要接,嬴焕偏过头一瞟她,言简意赅:“新摘的,浸没浸过毒能尝出来。”
……她其实没往那儿想。
阿追讪讪地伸手去接,他将手一翻,两颗杨梅就落在了她手心里。
然后在黑暗里,她听到他长舒气的声音,见到他又丢了枚杨梅入口,四下就恢复安静了。
刚接了他两颗杨梅,扔下他直接离开实在不合适。阿追想了想,也吃了个杨梅,半酸半甜的味道在齿间一荡,她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
“我父亲死的我十六岁,那个弟弟大概……”他突然发了声,又突然顿住,想了想才续上,“六岁或者八岁?”
阿追暂没能回过神,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他平日里也还是叫我一声长兄的,但他母亲想扶他继位,我坐上王位后,头一件事便是杀了他。”
他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杨梅,在指间滚过时,外层的一颗颗凸起在指上留下微麻的感觉。这般摆弄了几个来回,他才得以静下心继续说下去:“就在青鸾宫后的一间柴房里,他哭着求我,他母亲也哭着求我。我先杀了他,然后将那把剑丢给了他母亲,让她自尽。”
阿追怔怔然,见他说得有些艰难,知是鲜少与人提及,更不懂他为何同她说起这些。
嬴焕侧首看向她:“我没有留半分情面,因为我知道若他们得了手,我会是同样的下场;我若给他们喘息之机,他们也多半还是会想要我的命。”
不知怎的,夜色下阿追仍能感觉到他目光灼灼,她下意识地摒了息:“殿下何意?”
“我的意思是,如果知道对方心狠手辣,你便用置对方于死地来保护自己,是人之常情。”
他说着轻轻一哂,满不在乎的口气:“你对我起过杀心,再正常不过了,我觉得其中没有弦公说的那样玄乎的原因。何况你只是想过而已,并未真的要我的命……大概不少人都动过想取人性命的念头,实在没什么稀奇。”
阿追的心绪乱作一团,笑了一声:“殿下是来宽慰我,让我知道我还是个正常的人吗?”
嬴焕摇摇头:“我不知道弦公的话有几分真假,也不知道你今天所说的雁迟的事有几分真假。只是在我看来,你先前的种种报复……说不上不可理喻,所以不如暂把那些扰人的想法放下。”
“放下?”阿追想了想,猜着他的意思叹气,“也罢,左不过就是雁迟在昱京,我就留在朝麓;待得她回到朝麓,我就回昱京去,也不是非见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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