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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养猫手札(87)+番外

杂乱的袋子一层层堆积着,含着百姓们极为质朴的感激。

程处弼不敢说他差点就红了眼,他自认为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当不能做出这样子有辱颜面的事情,还得是躲着去后院平复了情绪后才再出来。

“程大兄不打算收下?”

程处弼摇了摇头,“不能不收,可也不能全收。我们就三辆马车,怎么可能全带走。但是这是他们的感谢,如果不带一点的话,拒绝反而会让他们更难受。”

清晨虞玓所谓的那句“发泄”让程处弼对某些事情有了新的感悟。

程府家丁忙碌了半个晚上,才整理出来客栈门口的道路,那堆满了东西被他们规整到了后院去。他们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塞在了马车里,程一丁在忙活的时候,还听到有小年轻嘀咕着:“这些带不走可咋整,辜负了他们的好意了……”那种懊恼是真心实意的。

程一丁摸着大胡子,经此一事,对三郎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当然,让他来想的话,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自当是从此不再出现为好。

时间转瞬即逝,宛如瞬息就到了次日天明。

虞玓晨起洗漱后,下楼就看到程处弼宛如一条死狗般坐在座位上。他顺着程大兄的视线望去,早晨的菜肴至少摆满了大堂四张大桌子,满满当当的盛菜并着后厨还在不断翻炒的声音,确实让人敬畏。

程一丁已经去阻止了。

虞玓在程处弼的对面坐下,“吃完赶紧走。”

昨日本要给客栈住宿费,没想到那老板直接就给人跪下了,搞得程处弼抓耳挠腮好半天。

程处弼拿着个大碗,里面已经塞满了菜肴,一边吃着一边嘀咕着说道:“那也得能吃完,这多浪费啊!”在军营里混过的程处弼对菜色口味没有要求,却见不得浪费食物。

虞玓难得脸色松活了些,看起来眉眼也柔和下来,“那你可得多吃点。“

这顿早饭把车队二十几个人都吃撑了,就连虞玓都悄悄放松了些束着腰的腰带尺寸,免压得难受。待酒足饭饱之后,程一丁带着人去备马,驽马慢吞吞扯着重了不少的马车出了后院,停在了客栈的前头。

坐在马车里的虞玓听到车窗外低低的絮语:“有人跟着。”

他们走的这条街道本就是科斗店最多人的一处,两道街坊屋舍众多。本来就是晨起,起初只是一两个探出头来,然后是三个,继而是十几个,二十几个……原来往日安静的科斗店,其实有着这么多的人。

待车队走到村镇口前,那里不知何时就已经聚集了少说百来人,面对着乌泱泱的人们,就连骑在马背上的程处弼也进退不得。

村镇口围着的人像是等候了许久,在在车队出现的那刻就簇拥着围了上来。

两相夹击之下,车队压根就动弹不得。

安静、压抑的气氛被一道尖利却带着伤心的嗓音打破,“恩公,你们这就要走了?客栈里的东西,为何不拿去?”这就好像是什么响起的号角,很快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说话了。

有的在细数往日的冤屈,继而不断感激着他们的出现;有大胆的上前靠近马车,趁着人多混乱往里面抛着东西,扑通的重响听来是钱袋的响动;更有的直接就抓着程处弼他们的缰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感激,也是无形的挽留。

哪怕除掉了常年镇压着他们的土匪,百姓们还未曾脱离那种阴影,就连哭泣声听起来都是那么压抑。被掠夺的娇娘,被虐杀的青壮年,被肆意玩乐的戏弄,被抢走的钱财……而他们的明府,他们的长官,本该维护他们的存在却隐隐抛却了他们。

哪怕冤屈震天响,都无人能救得了他们。

苦啊,如何不苦?

程处弼有些手足无措,这种场面温情而悲痛,他作为武人虽然没有那种纤细的情感,可现在百姓都围了上来,一个两个全都哭得如此,程处弼也不敢强行带人离开。

僵持了好些时候,车队中央的马车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程处弼抬头看了一样,却是那坐在马车里的虞郎君弯腰掀开了车帘,站在了车辕上。

虞玓还未长开,瘦削单薄的身影看着有些羸弱,可站在马车上的他便是这中心最高的人了。

他的神色淡漠,漆黑透亮的眼眸极为平静,那袖手站立的模样让百姓们渐渐把注意挪到了他身上。有人认出那是一直在客栈的小郎君,登时激动地说道:“多谢郎君的大恩大德,多谢——”

虞玓蹙眉,立刻弯腰在程处弼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位憨厚的程大兄立刻点头,从高头大马上飞扑出去,猛地把这猛地跪倒在地的年迈大爷给搀扶了起来。程处弼这举动,连带着周围因着老大爷的跪下一并想要跪倒在地的人,都有些怔然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