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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养猫手札(398)+番外

可南安县是一个有些排外的县城,又或者换句话说,是一个乡绅势力强大的地界。郑寿铉毫无疑问的被架空了,不得不偏安一隅做一个泥塑县令。县衙中的典吏多是当地人担任,他们虽然是不入流,可熟知地貌详情,与乡绅土豪更是一个鼻子通气。纵然郑寿铉一开始有想整改的心思,在遭遇了几次碰壁后,也像是认命了般成日窝在县衙后院,读他的书做他的诗,少有再管衙门的事务。

县令蛰伏,大权旁落,不消说,南安县县衙就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的典范。

“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雨后泥泞的田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两个穿长衫的人。他们的模样作派远比寻常人要来得整洁干净,瞧着不像是泥土捡活的生计。方才那话,就是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名为刘鹤的人说的。

他看着徐三石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石头,汗打湿了他的长衫,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只单单看他的脸色,都清楚他现在处在一个即将爆发的临界点。

不过刘鹤不在乎。

他自己也差不离是这般状态。

“那个该死的!新上任的!虞县尉!”徐三石碾碎了脚下干涸的泥土,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再这般胡搅蛮缠下去,整个县司都要被他搅弄得天翻地覆!”

这是贞观十七年的秋天。

理应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可现下说话的两人无不是满头大汗,脸色怎么瞧都算不上个好字。

“可郑明府瞧起来高兴得很。”刘鹤阴测测地说,看起来没有半点对这位父母官的尊敬。

徐三石和刘鹤都是南安县的令吏。

徐三石管的是吏房,刘鹤则是户房。

虽说这南安县不过担着个紧县的名头,可这两房到底是县衙中最能捞得着油水的地方。

故而刘鹤长得肥膘满面,与他那有些闲情雅致的名字截然不同,而徐三石虽然高瘦了点,却也两颊红润有光。

当然,这里说的是从前的他们。

现在的徐三石和刘鹤,一个瘦得肚子都消去了两圈,一个累得面孔黝黑,一瞧就是上山下地淌出来的疲劳,怎一个苦字了得。

这桩难事,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县令,县丞,县尉这些官职的轮换,对县衙来说已是常态,只有不入流如主簿典吏等才能长年累月地久居一处。不论来的新官是何人,终会在高压的事态下认清现实,这对南安县的胥令来说已经见证了十数次,无一失手。

除了虞玓。

虞玓便是南安县两月前新上任的县尉。

南安县就是个普通的县城,能被丢到这处做官的人,按理说也不该有好出身,顶多是走了运的科考学子,只懂个之乎者也却不知实事作派,故而不管是端坐签押的主簿还是底下油滑的胥令,浑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虞玓的上任悄无声息,没有知会任何县衙的人,只在某一日清晨带着两个小包袱骑马上任,端得是俗气平常,当日就被打上了无害的印象。

可不过短短两日,他就捅了个大篓子!

刘鹤磨牙,在想起此人的名讳时,仍有种忍不住气狠的涩闷。

毕竟这件事,是从他这户房令吏而起。

户房户房,管的自然是钱来钱往的事情。每年四月份起,典吏就会开始忙活起收缴税银的活计,这无疑是户房捞钱的好一盘大菜。要说那对应交税的钱财如何贪墨,非是那胆肥不要命的人才敢伸手,自是不会乱来。

那手脚自当不是在税银中,而是在交税的户丁人家。

别处暂且不论,这南安县的“规矩”一直如是,百姓交银的时候,不但要准备好税银,还要备好“小包”。

这“小包”就大有名头了。

说得实在些,就是要给这些个大老爷的辛苦费!按惯例是税银的一成,可若是那典吏要整治你,那是三成五成也是不准的。

着实是有苦难开口。

这桩好处,若是那些上任的官员识眼色,自然也是有份,毕竟这是笔不入账的钱。

而那虞玓新上任没两日,交接的事务还在理头绪,便时常在县衙内闲逛。这一兜一转,就赶巧进了那正在收缴的现场。

那日收税的书吏甚是疏懒,怕是被这常年安逸坐大的日子养到没脑,在瞧了新县尉进门来也不拦着,还语气不耐催促那交税的农户赶紧把小包给交了。也怪这书吏贪馋,本该一成的小包,他嘴皮子上下一碰就翻了倍去。

那农户只捧了惯例的银子来,如何能再掏出来其他?

便只得苦涩地被拉去一旁签字画押,有道是欠钱之说。

这农户的大拇指印还没按上,就被虞玓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