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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养猫手札(158)+番外

虞世南清楚虞玓向来是敏锐清晰的,只有些事情是他少了那日积月累的积淀,故而看不透而已。若是他再在这长安内多待两年,就清楚许多了。

“不过指的是山东士族罢,多少现在都是在吃着老底过活?魏晋隋朝都下来了,尤其是在前两朝常与皇家联姻,你以为他们当真看不上权势名利?”虞世南不假人手收拾完棋盘,慢悠悠地说道,“是朝廷圣人容不得,故而他们才‘看不上’而已。”

虞世南一旦点透了其中的缘由,虞玓便清楚这是何意了。

圣人从来都不满世家的名声远甚于皇家,就连在这眼下的重压下,朝中大官还是有人忍不住对山东士族的推崇,哪怕是偷偷地也要与世家联姻。

五姓七望的名声可谓是上达天听,下到黎民了。

圣人又怎会高兴?

思考清楚这点后,虞玓还是摇头,“虽圣人已经做出了这般的表态,但往后如何还是无法确切。世家不如以往,可他们的士族子弟要入官,怎么都比寒门学子简易得多。纵然不通过科举,仍旧是有其他的法子。”

纵然李世民想要压下世家的势力,可本身李姓就是从世家脱颖而出,而簇拥着皇室的长孙姓同样世家。再往下捋,刚正不阿的魏征让子弟与山东士族联姻,虞世南本身就是南朝世家的后代,杜荷是京兆杜家的子嗣……便是这么一顺,纵是虞玓的出身,同样都沾染着世家的味道。

世家林立,寒门又如何能出头来?

虞世南已经从虞玓的话中感觉到某种不妙的苗头来,他略停了停动作,细细地看着虞玓那沉静的小脸,“这样的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

虞玓淡淡说道:“石城县。”

虞世南知道环境的不同会造就不同的性格来,如虞陟那等疲懒偷滑实则大智若愚的,也有虞玓这种看来寡淡内敛实则内有锋芒的,只是纵是如此,虞玓这透出来的意味,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让虞世南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年少意气啊!

他平静地看着虞玓,“科举,就是二郎认为的明路?”

虞玓轻叹口气,知道许多的事情在这位老者的面前来都是极为清晰的,“若是以眼下的科举来论,自当是不公平的。旁的不说,现在的科举虽然一年有几百上千人参加,偶尔有几人能侥幸通过,多半是家里有点薄产的。然这还得是因为上层诸多世家看不上眼这样的门路。”

他言至于此,低头吃了口暖茶,“若是他们看中了,以他们的家世与师傅,底层的人如何能拼抢得多?再不要脸皮地说一句来,若是我现在去参与考试,您信与不信,顶多三次,顶多三年,我必定是能中的。”

他的字迹就是他的招牌,他的名字同样是有力的佐证。

礼部下的科举考试压根无需糊名,光是虞玓的名字这么呈现上去,无论好坏,他便比常人先博得了百分的好感。再有圣人曾对他文章的夸赞……简直是白送上门来的好处。

虞玓一字一字地轻声定音,“这样的结果,我却是不要的。”

虞世南收敛了此前那轻松的笑容,沉沉地说道:“若要改变,谈何容易?”

他这二郎所说的不多,可他所想要的,却不仅仅是这科举的改变,他更想要的是如今天下局势的变化!

世家世家,他要扯下的,正赫然是这些牢牢霸占着晋升渠道的世家。

虞玓偏头看着虞世南,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意来,“叔祖,这二者并非是对立而存的。只是,贪多了难嚼烂,我只不过是想让那些吃多了,吐出来而已。

“莫说世家苦,这世间的人再苦,苦得过那些芸芸众生,苦得过那些近乎被堵死了所有上升渠道的寒门学子……叔祖,您与大伯大伯娘皆疼我,便是以为我苦。然我纵是再苦,苦得过那些一年耕作三百日,一日遭灾一场空的农家吗?”

虞玓的语气是平静的,神色是淡漠的,可那吐出来的字句却如同带着灼热的温度,烧得人遍体发凉。

虞陟说他变了,比来长安那段时间更柔和了些。

只是虞玓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场谈话倒也没有个对错的结论,一老一少就当做事情没发生过那般,虞玓还陪着虞世南杀了两盘棋才回来。

嗯,惨败的两盘棋。

老者怕不是把这几十年的功夫给使出来了。

虞玓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种痛快的惨败局面了。

这日结束,翌日便又是让崇贤馆门生哀哀叫苦的一日。整一日的时间都空出来,就留给这十几个人考试。

往日还有吵闹的屋舍内,杜正伦看去那一个两个都在埋头苦写,就连吃食的时候,都是内侍特地送去的容易克化填饱的食物。而要出门解决身体需求,还得有内侍跟着,一人一人放行,不可同时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