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困扰了苏妤很多年的梦魇,苏妤没跟皇帝说过也不敢说。月梨心下知道,这样的事,若是皇帝能够接受,两颗心总会再近上一点儿。
她从很久以前就在小心地观察了,观察苏妤的心思、观察皇帝的袒护。越来越觉得……皇帝大约当真不会在意这件事。
她与倾慕之人注定无果,就愈发乐得成全旁人。
又是一场梦魇,皇帝终是听见了苏妤的梦话。月梨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吧。
终于,在苏妤并不同意的情况下,她把那件事告诉了皇帝。
而皇帝对她道了句:“多谢。”
那天,她的心一直悬着。不知皇帝再回去看苏妤时会发生什么,好在是如她所料、如她期盼的平安。
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月梨欣喜之余很有成就感,难得的舒心。
看着朋友过得好,也好。
至于她……
月梨摇了摇头,错就错在……在婚事定下来的那时,她不该去逛市。
她没想到沈晔会主动找她。即便当时是在行宫避暑,戒备不像皇宫里那样的严,但他们毕竟身份有别。
“陛下在查阮家。”沈晔说,“苏氏的主意。”
月梨愣住,惊讶于苏妤会做这样的事,更惊讶于沈晔会告诉她这样的事。
她默了一默,问沈晔:“是密令吗?”
沈晔点头:“是。”
“那为什么告诉我?”她问他。
他给她的答案,和她心底隐隐祈盼的一样:“因为我说过,涉及了心爱之人,我不会奉旨办事的。”
一阵沉默。
“多谢大人。”月梨说。继而又微微一笑,“大人放心查就是,阮家……是干净的。”
这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朝堂沉浮、后宫相妒,但她和她的阮家一直是干净的——阮家甚至比她还要干净些。
活的坦荡。在人生所盼遥不可及之时,起码还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沈晔看着她明澈双眸中的自信和坚定,长长地沉下一口气。忽而明白了她先前那近乎夸张的愤世嫉俗,和她比起来,他们的心都太脏了。
“那苏氏……”沈晔又道。
“她有她怀疑的道理,不管为何,我会和她解释。”她说。
身正不怕影子斜,该说清的事总说得清楚。苏妤只奇怪于她为何会知道这些隐情,她一笑不肯说,苏妤也就没有追问。
而后,她第一次因为后宫之事求助于沈晔。因为那楚氏委实留不得了,如实留着,她与苏妤都难以心安。
那也是沈晔第一次接到月梨的信。言简意赅地提了要求,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末尾倒是加了一句:愿君安。
很想把这信留下,心里却清楚如若出了岔子,这信便是用来证他们欺君的。
端详许久,最终将那信焚毁了。看了看那写着“沈晔亲启”的信封,轻有一喟,收了起来。
所谓相思,大约就是这般了吧。
禁军都尉府的差事有时很杂,要彻查些事情便需奔波各地。沈晔这个指挥使,虽是不用事事皆亲力亲为,也总有要走上一趟的时候。
沿途倒是能寻得些有趣的东西。
在煜都时,碰上当铺出售死当的首饰,四串成色上佳的珊瑚手串。苏澈咬了咬牙,尽数买了下来。沈晔在旁看着,不问也知道是送给心上人的。
月栀嘛,月梨的堂妹。
“分我两条行不行?”他问苏澈。
苏澈当然回说:“不行。”
他便说:“我加钱买你的。”
讨价还价了半天,苏澈可算是松了口。问他要送谁他却不说,小心地收了,再不提只字。
五年了,离那年清明一起踏青快五年了。很想送她点什么,又觉得她在宫里什么都不缺,大抵用不着他送。
而这珊瑚……他记得的,那年清明,她待着一条珊瑚手钏,游玩时不小心扯坏了。珠子散落了一地,掉在糙间难以寻到。
阮家也是大户人家,彼时她随意地笑说:“没关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样的笑容了。
手钏送到月梨手里,月梨怔了许久。进宫这么多年,比这好的东西她不是没见过,这两串却不一样。
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东西,也可能是最后一件。
宫嫔的首饰多,多一样、少一样都不会有人在意。月梨几乎日日待着,没想到当真会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