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皇帝神色坚决,苏妤心知没有分辨的余地,便起身一福:“诺,臣妾这就去。”
“委屈你了。”皇帝忽地说。苏妤一愣,抬眼看了看他,轻一笑说:“活命要紧不是?”瞟了眼喝够了茶又去和子鱼玩的非鱼,苏妤默了一默,终是道,“臣妾先去给陛下换盏茶来。”
未待他开口,她便去端了那茶盏起来,低眉扫见盏中茶叶的瞬间轻轻一滞:君山银针。
方才没有叫宫人进来,这两盏茶都是他亲手沏的。他这一盏是君山银针无碍,她那一盏却是……
六安瓜片,她最喜欢的茶。
取了新的茶盏,热茶沏好又放到合适的温度,她抿笑端了上去,看了看已经在他榻上缩成一团虽睁着眼却明显犯着困的子鱼和非鱼,笑言道:“子鱼就只好劳陛下照顾两天。”
“放心。”皇帝笑一颌首,“如是敢跑,朕让人封城也把它找出来。”。
苏妤下了车往回走去。天色又暗了些,随侍在车旁的宫人们皆掌起了宫灯,一点点暖黄散落开来,连成长长的一条。放眼望去,整条道路都仿佛用无数光点铺成的。
自己回宫……
这是她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事,略有忐忑之余似乎又有些莫名的欣慰。
从前的那两年,怨也好,恨也罢,都在她心里有挥之不去的印记——即便是今日,她也从不曾彻底放下过那种怨恨。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彻底放下,只不过为了自己、也为了苏家,于情于理她都不要计较为好。
但就是存着这样的怨恨,方才他在车中护着她时,她心中仍有忍不住的微颤。那淡淡的龙涎香气息萦绕在她身边,虽是味道并不重,却将她紧紧包裹着,轻缓地安抚着她的一颗心,驱走了黑暗中的万千恐惧。
即便那时她还在担心会不会有第三支箭射进来,刺穿她的身体,或者……让他丧命。
真是人心莫测,连自己的心也难摸清楚。
一声轻喟,苏妤上了马车,向折枝道:“收拾几件轻便的衣服,陛下旨意,让我先回宫去。”。
天子御驾上,灯火仍是亮着。已然下车离开的苏妤没有听到皇帝让沈晔办的第三件事什么:“传急令,把靳倾使节拦下来,请回锦都。”
☆、第60章 使节
夜色中,一架并不起眼的马车自仪仗中驶出,数人纵马护着。行得颇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苏妤和折枝皆在车中环膝坐着。本以为虚惊一场,这安排却让她们觉得后怕。若不是情势严重,皇帝应是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急送一个嫔妃回宫。
“娘娘知道是谁做的么?”折枝偏头问她。苏妤摇头:“不知,我猜大概是哪个大世家吧……想把自家的女儿推上后位,自是觉得我碍眼了。”
之后便又是沉默了。在弥漫的恐惧与停不住的猜测中一直静静坐着,直至深夜都仍睡意全无。
皇帝说让沈晔自行决定走哪条路回去,她连沈晔如何安排的都懒得问。有人想要她的命,不惜用行刺的法子。那么她回宫之后呢?不论这个人是嫔妃还是嫔妃身后的世家,回宫后……都只怕是更险恶吧。
一直到了黎明。
晨曦的微光打入车帘的fèng隙,在苏妤脚前不远的地方洒下一片金黄。她揭开帘子看了一看,好像是个小城,远不如锦都繁华,却也不乏热闹。
“充仪娘娘。”沈晔骑在马上向她道,“前面有家客栈,臣从前去过一次。还有至少四天才能到锦都,不妨先去歇一歇,吃些东西?”
是询问之意,苏妤衔笑点了点头:“听大人安排。”。
小小的一座客栈,有些简陋倒还干净。沈晔要了两个隔间,一间自是给苏妤和折枝独用的,其他人皆进了旁边一间,犹留了两人在苏妤的门口守着。
心知不会有什么山珍海味,苏妤倒也不在意,反倒有几分好奇。自幼家中宠着,一直是锦衣玉食;进了宫后,即便是最苦的那两年,衣食上也不曾缺过。
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眼见进店的这一行人除却两名女子外,余人皆是身着宝蓝曳撒。店家不识得禁军都尉府,也看得出来这必是什么大人物。观察一番,瞧出大抵是苏妤身份最尊贵,小二便先来问她想吃什么。
“……”苏妤和折枝互看一眼,谁也不知道该叫点什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