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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亲爹托付给少年仙君后(379)

田先生没有丝毫倨傲,就算坐在椅子上也依然不断哈腰。

生活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

当年那写出‘河伯浑身染血,当空化形,引来雷电无数’的少年郎,如今头发稀疏,不说书时嗓音虚薄,一副精气不足的样子。

苏苒之亲自给先生到了茶,说:“听闻楼中百姓所言,田先生之前讲的故事,都是自己梦中所闻?”

田先生连忙摆手,他另一只手紧紧捏着袖口里那锭银子,道:“并非如此,在下只是少年时经常做梦……”

田先生佝偻着身子讲出当年故事。

他原名叫田殊,乃是十八年前的新科状元。

而且还是大安国建国三百余年来,少有能连中三元的才子。

田殊本是田舍郎,家底不甚丰厚。

考取状元后入职翰林院,但在京都那个高官遍地的地界,他这点成就着实说不上什么。

偏偏父母兄弟都觉得他很厉害,家里说供出他一个读书人不容易,需要让他养家。

盖房子要钱、弟弟成亲要钱,甚至连哥哥孩子想要读书,都得他出钱。

翰林俸禄能有多少?

田殊自己住着京都的贫民窟,大部分钱就让同乡带回去给爹娘。

可他们还嫌弃钱少,他们觉得田殊在京都就是当大官、赚大钱的。

因为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钱,田殊被迫无奈,偷偷干起了自己考中状元之前,为了赚钱买笔墨纸砚所做的事情——

写檄文。

檄文,在战乱年代乃是声讨反贼所用。

其中包含太多个人情感,力求用最简单的语言来激起百姓情绪,达到同仇敌忾的效果。

田先生端着茶杯,指尖上全然都是滚烫的热度。

他说:“我当初写过状告米价太高、皇商拿百姓血汗钱的檄文,最后因为得罪权贵,他们查到背后主笔人是我,就开始弹劾我……”

他一个小翰林,斗不过那么多大人,很快就被罢官、逐出京城。

因为他名声不好,哥哥家的孩子在私塾也会受到歧视。

哥哥就想让爹娘把田殊除名,但爹娘那会儿已经开始后悔——

他们压根没想到这样的后果,他们当真是觉得京都的官员都是赚大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

哪想到把儿子给榨干了。

最后,田殊的兄弟各自分家,要跟他这个‘罪人’划清界限。

一年后,田殊父母故去,他离开家乡,用变卖老房子的钱买下一艘小船和一点点粮食,开始随江漂泊。

他那会儿其实是存了死志,但心里还是有点活下去的念头。

田殊就想着,随缘吧,能飘到哪儿是哪儿,能撑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可当他吃完所有干粮,躺在小船上,几乎要被饿死、晒死、冷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求生的欲望很强烈。

但他那会儿已经没有力气呼救了,偶尔强撑着坐起来,也只能看到一望无垠的水面。

也正是这些水,他才能坚持着活这么久。

可那种感觉却无比绝望,他甚至有种这辈子都见不到岸的错觉。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醒来,太阳很亮,可我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我渴,也很饿,我想着,如果这会儿下场雨,就算是要我做什么,我都认。”

田殊精神有些恍惚,说:“那天,真的下雨了。”

已经没力气弯腰喝江河水的他终于喝到了水。

也就是从那时起,田殊开始做梦。

苏苒之和秦无对视一眼,那年她刚出生。

“都是十几年前的梦了,我现在记得模模糊糊。我感觉在梦中去了好多地方,好多朝代……”

田殊说,“我后来仔细想过,那应该是梦中的梦。我从梦中梦出来时,有个声音告诉我,让我把这些故事总结起来,不带个人情感,写成话本。”

见苏苒之目光看过来,田殊苦笑:“梦境中的内容我一个都记不清了。甚至我自己写了什么都记不起来,只知道再次靠岸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九个月。”

他居然在江中漂泊了九个月。

没死。

然后田殊被按照流民收编入江安府,他不敢暴露自己的学识,也不想再对政治事情指手画脚。

他想起了自己在船上所做的事情——写话本。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梦中故事,但那些神话传说中的世界构造却留在了他骨子里。

田殊确实写了几则话本,可因为其他写话本的书生跟书肆掌柜关系更好。

掌柜每次给田殊这个外来者的印量都是最少的。

田殊写了两年,还是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最后,拿着销量不高话本的田殊被茶馆老板捡了回去,让他在茶馆说书。

这一说,就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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