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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伞(218)

作者: 舒不知 阅读记录

气氛有些怪异,谈不上坏,只是令人迟疑。

片刻后,她微笑询问:“好,那我问问,你们为什么为难他。”

“那天在D大,程澈撞见了你跟宋家人的对话。”越荀说着,顿了顿,停滞许久,轻巧却隐忍的开口:“你说程澈为难你的人,却远不止于此。当初舒森把你带走那半年,以及宋宴把你从程家脱离出来,都是程澈在程爷爷那周旋的结果。不然你以为,程澈从军,程銮从政,程鉴从商,你程澄能逃脱到哪里去?”

程渊叔就只有程澄跟程澈两个孩子,程二叔回程宅的次数屈指可数,程家把程澈当家主培养的那些日子,权衡利弊成了他的本能。但涉及到程澄,他总会下意识把她排除在利弊之外。

舒澄清还是瘦不拉几的小豆丁时,突然成了程澄,一双凌厉的眼睛俯视众生,一脸“你们都是傻逼”的表情,引得原本只是逗逗她玩的黄毛荀怒火中烧,程鉴出面单挑不算,还是程澈一腿撂倒黄毛荀才勉强收场。后来,舒澄清在程家的整个成长阶段,再也没人敢惹她半分。

那年,旧车库出了事,舒澄清重新回来程家,程鉴当起了好哥哥,一心恶心她,程澈在旁边看着心知肚明。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什么都跟他对着干,上至把程鉴好不容易弄回家的程澄冷脸骂出去,下至程鉴亲手给程澄剥好的虾肉。

程爷爷有意将越荀和程澄牵扯在一起,程越两家交好百利无一害。没有人天生愿意当坏人,可是程澈做了,程澄便依然是那个跟程家毫无关系的程澈。

舒澄清赤红了眼,脸上带着缥缈的笑意。

越荀说:“程澈跟你一个姓,你失去父亲的痛楚,他不会比你轻。虽然他平时没个好脸色,但你要知道,他从未对你不好过。他想做的事,没有立场去做,便只能做他该做的事。”

安静黑暗的车里,舒澄清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捏得发白,手心里全是汗,双腿蜷缩着抵在胸前抱着,嘴唇微颤,眼睛有些酸,却怎么都掉不下来眼泪。

有些事,能猜到是一回事,但听别人说出口又是一回事。

诚然,人生是一直如此艰难。

“越荀,我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如此痛恨自己是姓程。”

从小因着程姓被人厌恶,受人冷眼,她一路这样活过来了,如今却告诉她有人一直站在她的对立面爱着她,这怎么不让人委屈,让人痛恨。

好像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于是做什么事都没错一样。

如果已经被一场雨淋湿透了,那何必在意是太阳下淋湿的,还是在冬风里淋湿的呢?

舒澄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音节,忍了又忍,最终失了态。

“程家的荣光富华向来与我无关,前途望景同样也是,我费尽心思,无非想讨个公道。程姓,太贵重,程澈要担,是担得起的。只要他不垮,程家就倒不了,至于其他的,我管不着。我要的公道,即使没有程澈,我也一样要办到,至于程澈什么想法我都没意见,只要别挡着我做事便好。”

她喉中干涩得难受,喉间发苦。

从沈浣溪手里拿到证据那天,她开着车去墓园的路上,手指一直在方向盘上颤抖,如果那时稍微松了一点力气,她可能就从高架桥上冲出去了。她的脑海里,努力回放着关于程渊的一切,关于自己在程家的一切,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失控情绪。

她跪在墓碑前反省,反省自己是否有背叛感,反省自己脊梁骨还在不在,反省自己有没有资格再去讨一个公道。

程家待她不好,养恩犹在;

程家待她再好,杀仇未泯。

只是一个矛盾,她未尝刻意,却使她疯癫。

连她尚且如此,更不要提从小被养在程家的程澈的心中所想,所以程澈涉险领功,舒澄清无比能理解,同时也感到无比不值得。

粉刷的太平之下,是血与汗倾注的地狱。程家的荣光永远是在靠血肉支撑着的,那是一颗炽热的坚定心脏,以前在程渊身上,现在在澄澈身上。人人只看见眼前的富华而忘却几代人为之奋斗的热血,更甚者血脉相连的手足,也变得肮脏不堪。

她理解他的炙热血肉,但沾染着脏的却不值得。

幸好他能理解,脓头不除,伤口不愈,虽然程家未免会受到折损,但好歹骨血干净。

幸好他能明白,跳动的心脏和失去思考的大脑是分离不同的,舍得必然,因果报应,心跳不止,脊梁就不会折断。

澄澈,澄澈,也应当清除金底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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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那天,舒澄清回了一趟南荔,宋宴当真是护她入骨,寸步不离。阳光当空照,他们到时斜阳犹在,俩人待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最后离开时只留了一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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