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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伞(112)

作者: 舒不知 阅读记录

“因为老子愿意。”

舒森闻言轻笑,只是点点头,不愠不火的态度。

在客人面前衣冠不整是很失礼的事,但宋宴还是烦躁得松了松领带,那枚破旧暗沉得格格不入的莲花领扣,就这样闯入舒森眼里。

好物件,即便被时光掩埋光泽,依然能散发一种来自历史的厚重韵味,不出意外他父亲也有一枚一样的,是舒家长辈定制的,倒是没想到舒澄清会把这个送给他。

舒森眼色一深,嗤笑,“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你猜陆游梦游沈氏园亭时,会不会觉得自己不配啊?”

唐婉在时,陆游无能护她;唐婉走时,陆游不愿放手;一首凤头钗,变成她的一把坟头草,是封建礼教的悲剧,也是陆游配不上唐婉的一份情义。

这份不屑置辩认为他跟舒澄清应该马不停蹄的毫无关系的恶意,他太熟悉,两个小时前在程澈眼里就见识过。

宋宴抬了头,“宋家有人找过她?”

舒森怀里的兔子逐渐意识到喵喵没有敌意,开始竖起两只耳朵,接着两只亮晶晶的黑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

“你问我?” 舒森闻言笑了笑。

舒森顺着兔毛,喝了一口茶,大有促膝长谈的准备,“宴少,想不想知道舒澄清怎么变成程澄的?”

宋宴眼神幽深,“洗耳恭听。”

“我第一次见她,刚好是她父亲下葬的日子。父亲下葬,她却只能跪在母亲墓前送行,程家做成这样也是挺好笑的。我不知道她在我来之前跪了多久,但是我后来在那里站了三小时,她就一直跪了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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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父和舒澄清的母亲是违背家人意愿,背叛了全世界在一起的。

程澈的母亲,跟程父是家族联姻的,娘家殷实,一辈子善良单纯,可惜没有福气,生下程澈不到两年便检查出癌症离了世。

当年程父带着舒澄清母亲回程家,程澈的外公大怒,认定了程父婚内出轨,程老爷子碍于没办法向程澈的外公交代,便把程父弄到边疆守卫祖国。

舒澄清的母亲刚烈,不顾家人反对,跟着程父去了边疆,一待就是三年。

到第四年,舒澄清的母亲怀孕了,跟程父约定一同回到南荔生产。可惜程父等着调令下来,于是晚了几天,等程父回来时,舒澄清的母亲已经在生产时难产去世。

舒澄清的外婆得知女儿去世的消息,心脏病病发,抢救无效也离了世。

一连几天,两条人命,舒家实在无法对程家人不心存芥蒂,即使那个程家人是一个刚刚出生一周不到的婴儿。

程父触景伤情,带着舒澄清离开了南荔。

但一个当兵的确实带不了奶孩子,所以每当他出任务的时候,就会把她寄养在战友文季安家里。

再到后来,程父遭遇不测,文家程家立场对立,舒澄清再也不可能寄养在文家,便被送到孤儿院。因为父母的婚姻不被具备法律效应,所以两家都不愿承认她,就连祭奠自己的父亲都只能在母亲坟前……

舒澄清的外公生前记恨亡妻女儿的死,不愿意再跟程家有任何瓜葛,态度强硬的让晚辈不准去看望那个孩子。但临终前却把舒森叫进病房,在他耳边虚弱地说了几句话后,与世长辞。

除了舒森,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是,此后舒森去了趟程家,开始频繁出现在舒澄清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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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在怀里待久了开始不安分,舒森索性将它放下。

随手端起茶杯喝了口后,继续说道,“等到我下一次再看见她时,是在孤儿院,她身上没有一点人的气息,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那天傍晚我要走的时候,晚霞十分漂亮,她问我信不信有来世,她说她希望成为一粒风化远去的沙。”

舒森笑,“她的心思,有时连我都看不清。别人觉得天大的事情,在她眼里却不重要,比如当年文程两家的对峙。她习惯把忍耐当成维持自己与这个伪善的世界的扭曲秩序的方式,或许也因为这样,她总以为她不会受伤,不会感觉到疼痛。”

“钱钟书先生说,世间只有两种人,比如一串葡萄在手,一种人挑最好吃的先吃,另一种人是把最好的留在最后。有人解读前一种人会享受,懂及时行乐,后一种人是会隐忍,懂先苦后甜。你觉得,舒澄清是哪种呢?”

一直以来,她的敢,她的亡命天涯,她的不知死活,恰好是及时行乐的另一种说法:绝望。她尝试用最坏的结果去赌一个不痛,用最绝决的方式赌一个相对比较不错的结局,只是她的及时行乐。

事实是,她不是不会受伤,不会痛,而是她无法规避,她的手里没有葡萄。舒森教了她这么多年,她依然学的不伦不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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