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箫青梅(87)

他以为，他们那样吵架，应该听不到敲门声吧。可是，他才刚一敲门，那门里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一切在转瞬之间竟恢复了平静。就像是他的那一声敲门带了魔法，指节与门板相击的一瞬，就一下子，平息了世界的躁动。

听着声音静了下来，他也松了一口气，心也跟着渐渐平静了下来。

“咔嚓！”门开了。

是妈妈来开的门，从她的脸色，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她的眉宇间依然还有些未散去的愤怒，阴郁。

爸爸正坐在餐桌旁，目不斜视，一语不发。

他觉得，有些压抑。这样的气氛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安静地走到桌旁，犹疑着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卷子。父母看了他的成绩，气氛才算缓和了。

一家人才开始有了些一家人的样子。他也终于可以开始动筷吃饭了。

可是……

他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他记不清了。

他记不清是为了什么，也记不清究竟是怎么开始的，他们似乎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吵起来了，他只记得，一开始还好，可不知怎么的，那声音开始越来越大，在他耳边回响，吵得他头疼，也吃不下饭。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就那样放下了似乎从一开始就不该拿起的碗筷，回了自己的房间，去写作业。

他回房间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看他们，他们依旧在争吵，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离席了。

坐在房间里算题的时候，他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好吵啊！

真是呆不下去了。他将书本又重新装回了书包里，准备去萧箫家里写作业。有个作业，下午老师要检查呢！

“我走了！”他背着书包站在卧室门口说。

他们依然在争执，两相不下。

“我走了”，他提高了声音，“我去萧箫家里了！”

他们依然争执，没有人停下，也没有人回应他。

直到他走出那扇门，直到那扇门“哐”地一声关上，直到那门彻底关上的前一个瞬间，他还是能从门缝里看到，他们仍然在继续。没有人看到他离开，也没有人听到他说话。

一切就像是他刚回家时敲门之前的那样。

他看着那扇门，听到从那扇门里，又一次传出与他走到楼梯拐角听到的一模一样的争吵声……就像是他从来都没有走进去过……

他走到楼梯拐角回头仰望着那一扇门，一如他刚刚回去时一样。他觉得隔着那一扇门，就像是隔开了一个世界。那个，他觉得很无聊，很无趣，他也并不怎么在意的世界。

只是片刻，他只是驻足片刻，就果断离开了。

他就那样，一路风平浪静的模样走回了萧箫家。

路上，有院里的爷爷奶奶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应了个：“哦。”

就像是平时一样，没有人发现他有任何的异样。

去到萧箫家里，萧妈妈看到他的时候很惊讶：“霄霄啊！你怎么来了？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子说话从不避讳,他很直白地回答道：“他们在吵架。我不想在那写作业。”

“唉！”萧妈妈很轻地叹了口气，便没有再问什么。

开门的时候，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有豆芽青菜的味道，也有鸡腿的香味，闻着就让人高兴。可他进去了，却看见萧箫吃的竟然不是家里做的饭，她的碗上居然套了个塑料袋，碗里的是院门口小摊上卖的热干面掺米线，她一边吃着，一边抬头看他，吃的嘴边全是芝麻酱。他那时还想着，萧箫的确闹着要吃这个有两天了，怪不得她吃得这么开心呢。

萧妈妈给他盛了一碗饭，让他跟萧箫坐在一起吃饭。

他一边吃着饭，一边看了看萧箫，还有她的碗。可才瞄了一眼，就见萧箫拿着筷子的手很不明显地渐渐漂移着挡在了碗边。他看向萧箫，只见萧箫嘴里正咬着一筷子米线，冷冷地斜眼瞄他，那眼神似乎在说：“干什么？要我分你？别想！”

他没有再看。

那一顿饭，他嘴里吃着麻辣鸡腿，鼻子里却满是芝麻酱的香味，还不时地收到萧箫给他发来的警告信号。

那天中午，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好累。他平时不这样的。那时候，他从不午睡。他本来是打算像往常一样开始写作业的。可是，当他和萧箫一起坐在树下，他才刚打开了书，还没做两道题，竟就觉得很困，集中不了精力，逐渐地眼前的字都有些花了。他仰头看了看头顶层层叠叠的树叶，还有从树叶间穿过的金色阳光，看着旁边早已趴着睡了的萧箫，看着这小院子，这桌子，还有地上的花，草，他先是端起了下巴，又渐渐趴在了桌上。他觉得，眼前的阳光好暖，而他，好累，好想睡觉啊……